“等到回去的时候,雨就该停下来了吧?”
望着窗外正在不断减弱的雨势,长久的等待,令独自坐在排椅上的爱莘达已然开始感到无聊。
低头望着那件披挂在自己身上的白袍,身体逐渐暖和过来的爱莘达苦笑着叹了叹气。
在半个小时前,她与希尔薇亚走进这座死死沉沉的建筑时,这个看起来比爱莘达娇弱很多的富家女在发觉到身旁的同伴只身着一层外套时,便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是个如此符合预期的主子人选…行吧,这样一想,也只是因为废物的我高攀不起罢了。”
这时,悠长的马鸣声自窗外传来,被这久违的杂音所吸引的爱莘达好奇地探向窗外。
“那两匹拉车的是…鳞牡?”
鳞牡,这类有着马的外形,通体漆黑,周身生长着细密鳞片的生物,在爱莘达的印象中,是危险度较低的一类魔种。
它们有着远胜过常规马匹的速度与持续力,但是由于野性难以根除,驯化工作较为困难,因此一般而言不会被当做常规的交通用具。
但是由于它们对其他种类的魔种充满了警觉,可以起到针对魔种的警戒和搜查作用,因而目前主要驾驭它们的群体,实际上就是用于寻找和清除魔种的驱魔使徒。
“邻近教会告诉我,那支驱魔使徒小队也会来到政府办公楼和我们汇合。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回到霜麓酒店,去拜访一下那位满是疑点的侍者。”
回想着希尔薇亚说过的话,望向窗外的爱莘达不禁感到疑惑。
“所以…这支小队,只有三个人?”
注视着马车旁那三个走向行政楼门前的人影,爱莘达不由得望向了走廊尽头,那间希尔薇亚所走进的办公室内。
三个人…来把牌局的话,就连叫庄的人都找不到…不过,也许这可以从侧面说明,莫兹兰斯现在发生的一切还算不上极度紧急的情况。
“等到那个侍者如实招来之后,就找个机会再自荐一次,在希尔薇亚身边当个临时的保镖好了。就算只是个短期的饭碗,诶…也聊胜于无呀。”
满身的水渍并未令此刻的希尔薇亚感到冰冷,因为怒火,早已在她的心房之中烘烤了许久。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小姐。我们的确因为一些异象的出现,而在镇子外围建设了瞭望台。但是,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迹象能够说明,莫兹兰斯出现了魔种。如果这是您在镇内听到的传言…那么,它实际上只是没有得到官方证实的流言而已。”
“您的意思是…莫兹兰斯的政府只是在防患于未然对吗?好,我姑且如此理解。那么…您为什么不在发现这些疑似魔种存活的迹象后,去和临近的教会进行上报呢,罗布先生?”
“因为…在教会眼中,莫兹兰斯一直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这里的确是教皇国神圣领土的一部分,但除了这个通用的名号外,莫兹兰斯很难再从教会那里取得什么。”
教会从未把莫兹兰斯当一回事…这种话才是你想说出来的吧?
恼火而无奈的希尔薇亚直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周旋着的男人,心中反感地自语着。
奥兰特.罗布,这位珠宝龙头蒂露特兹的前名誉经理,在从商界的风波中脱身之后,转而回到了这座蒂露特兹的发源地,以镇长的身份来度过自己的余生。
商人的履历并未令希尔薇亚对面前这个两鬓斑白,身形颓然的男人充满反感。然而,在谈话开始的那一刻起,这位镇长大人,就一直在刻意的忽视自己所提出的问题,而且还有着推脱责任的明显嫌疑。
希尔薇亚怀疑镇外存在魔种,镇长大人却将之归于表面的迹象与镇民的传言。
希尔薇亚怀疑莫兹兰斯存在境外势力,镇长大人却认为这是长期居住于国都内而生成的排外心理。
希尔薇亚怀疑这位镇长对莫兹兰斯的现状有所隐瞒,然而,没有证据这一官方式的应对借口却令她哑口无言。
最令这个生于国都,自诞生之时便受洗而加入教籍的女孩不满的是,这样一个边境小镇的官员,却在和作为驱魔使徒的自己进行对话的同时,毫不保留地显露着对于教会管理的反感。
就好像莫兹兰斯是教会的弃子,而这个商人出身的家伙,成了一位可悲的接盘人。
“罗布镇长…您可以将我说提出一切疑问都归结于我的道听途说与神经过敏!但我还是要明确地告诉你,等到那支驱魔使徒的小队到达莫兹兰斯之后,这里的镇政府有责任配合他们的调查!明白吗?”
“请允许我确认一下,驱魔使徒尽管是教会钦任的卫道士,但是,他们的权限貌似也只在应对与魔种有关的突发事件中才能生效,对吗?”
“没错,所以莫兹兰斯此次的魔种突发事件就将由这只小队代表教会全权接管。”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希尔薇亚小姐。”端坐在办公椅上的塞希特面无表情地说着,同时自书桌之中掏出了一份文件。
“莫兹兰斯自始至终可从未有过什么魔种突发事件。我早就说过,那些瞭望台的建造是为了监察一些可疑迹象…”
“与魔种有关的突发迹象!”
“冷静一下,希尔薇亚小姐。我想你可以对一位长辈再保持一下尊重。”说着,塞希特打开了那份文件,将之递给了怒火中烧的希尔薇亚。
“你可以自己查阅,‘与魔种有关’这类字样可从未在这份建造企划中出现。”
“我一开始就已经说过,魔种,只不过是那些和您一样喜好猜疑而生性胆小的镇民,所谣传的流言而已。”
“作为这里的镇长,我有必要去为他们提供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告诉他们最为妥善的猜想,同时调动起有限的资源在暗地之中默默守护着他们。”
“我不会像别人一样,一边为我的镇民们歌颂着辞掉优美的赞美诗,却又在平常逃避着本该承担的责任。更不会为了一些虚无而充满负面影响的流言,来打破莫兹兰斯长期却也不易得来的宁静。”
面对着眼前这个自感站在言论高地的市长,希尔薇亚现在才意识到,和这个一直在竭力阻挠驱魔使徒介入的官员相周旋,就如同身处莫比乌斯环中赛跑一样,不论自己如何气愤,如何言语,总会回到那个该死的最初起点。
万幸的是,自己手中还有着一份可以逆转这个自己从未想到的局势的杀手锏。
那就是走廊中,身为证人的爱莘达。而且,在她的背包里,还存放着之前她们自莫兹兰斯外围森林中猎杀了的魔种的肉块。
别看不起我啊…大叔。我早就明白,终止套娃的最好方式…就是撕破脸皮去打破套娃!
“那么…如果您口中的别人拿出了魔种存在的证明,您又会作何感想呢?”
在不经意间,塞希特微微颤抖了一下趋于佝偻的身体,但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
“空说无凭,小姐。首先您要拿出这所谓的物证。”
“那好…如您所愿。”
饱含恼火地说出这句话后,希尔薇亚便深呼吸着走向房门。
然而,在女孩触及到把手之前,这扇门却已被外面的来客打开。
“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白费力气了,希尔薇亚。我很清楚,他在看到物证后会说什么。”
“他会表示…我们没办法证明这些魔种存在于莫兹兰斯。很多人就是这样,就算你把真理铸造为一柄利剑,却也只能惊讶地发现,那根本就划不破他们的脸皮。”
及肩的青蓝长发之下,涌动着的怒火正在女孩那暗紫的双眸中隐隐闪烁。而意识到眼前女子身份的希尔薇亚,心中的怒气顿时被一种惊讶所取代。
“你…不,您是…我认得您!”
“塞希特.罗布,我是来自于都城的一位正式役驱魔使徒,琳茵.祈扬。按照教会制定的法律,在疑似存在魔种的情况下,正式役的驱魔使徒,有权开展调查工作。”
“在不扰乱常规治安与社会秩序的前提下。”面对着琳茵毫不客气的语气,塞希特平静地做出了回应。
“没错。但在我们遵守这个前提的情况下,当地政府,就无权干涉我们的行动。”
“我不会希冀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帮助,但是,请不要妨碍我们。”
“当然,法律就是法律。”默默望了一眼眼前这个高挑女孩肩上的臂章之后,塞希特只是做了一个“请随意”的手势。
琳茵.祈扬,对这个在国度多伦城内有着极高知名度的女孩,塞希特也有所耳闻。
他知道,在这般可人的外表下,琳茵.祈扬,实际上是那种一旦嗅到气息,就会一刻不停追逐下去的猎犬。
但是还好,作为卫道士的她,并不是莫兹兰斯的治安官。
默默注视着走出门外的两个女孩,在房门闭合的那一刹那,塞希特即刻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启动了食指上用于通讯的音澜。
“驱魔使徒已经介入了。叫你们的所有人立刻离开莫兹兰斯,明白吗?”
“离开…”西岸,接到警告的百克斐尼无奈地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可惜,猫女风夏的那个小妹妹可不是那种会听话的乖孩子呢。”
“不过,随便她对那群驱魔使徒如何挥刀。我只要默默等待着…然后笑到最后,就足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