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退散的夜空之上,流彻而下的月光滴入街道的水洼之中,为夜晚的莫兹兰斯,点缀了平静而阴凉的灯火。
缓缓推门而入的伊恩法娜几乎毫无声响地再度走入了444号房间内,然而,这番异常小心的活动还是“惊醒”了床上的有心之人。
“是你吗,伊恩法娜?”
“呃…抱歉打扰了呢。”望着端坐在床边,不久前刚刚接受过包扎与治疗的依诗丽,伊恩法娜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走到窗前,轻轻地拉动了两侧的窗帘。
“本来伊恩法娜以为那个蓝发的女人会是个比较直爽的家伙,结果还是啰哩啰嗦了一大堆…”
“你…已经答应她了,对吗?”
“当然。”在伊恩法娜拉上窗帘,蔽隐窗外的月光之后,房间已然陷入完全的黑暗。
感受着床垫的微微下凹,依诗丽发觉到,此刻的伊恩法娜就坐在自己身边。
“一来是因为依诗丽的请求,二来是要为依诗丽的这一身伤痕而去报仇。”
“总而言之,为了你,伊恩法娜当然会去这么做。”
“这样吗…其实,伊恩法娜。我对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你是希望伊恩法娜从西岸为你带回什么吗?”伴随着伊恩法娜温柔的话语,一番冰凉的触感袭上了依诗丽的手背。
出乎伊恩法娜的意料,眼前这个仿佛面露着羞涩的女孩,竟然直接抓住了那根自己悄悄伸出的食指。
“不是带回…”
“我希望,你能把我带走,带到西岸的那座伊努克墓室…”
微微一愣,伊恩法娜猛然甩动起自己的游走,即刻将那根手中自依诗丽的温暖的掌心中抽出。
“不—可—能。”
“不死的行尸、经由改造的魔种,还有一个可能比那个雨男要棘手很多的魔女…这对于依诗丽你而言,已经不是为了安全问题考虑,这根本就存在着生死危机!”
情绪发泄之后,望着身边陷入沉寂的少女,伊恩法娜有些后悔地揉弄起了自己的银发。
“所以,原谅伊恩法娜可以吗?”
“知道吗,依诗丽。每次目睹到血液自你躯壳之上流淌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和伊恩法娜原本想的并不一样。”
“明明那般鲜红的色调就犹如半空中绽放的鲜花花一样美好。但是,在它们滴洒在地的时候,在伊恩法娜还未能触碰到那花瓣之时,那样的美就在转瞬间逝去了…连气息,都随之变得陌生而冰冷。”
“那种还未得到就随即失去的痛楚,太过令人惶恐不安…总之,伊恩法娜,已经不希望再看到你流血的样子了。”
“好好休息吧…依诗丽。”
然而,在起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女孩那温暖而柔软的肉体,随之贴紧在了伊恩法娜的腰间,并就此不再放手。
惊异地低头望向拥抱住自己的依诗丽,伊恩法娜从那双天蓝的眸子之中,看到了令她倍感不安的伤感与希冀。
“如果,我在此请求你呢,请求你带着我一起呢?”
“可是琳茵绝不会答应…她甚至在不久前已经强硬地拒绝了希尔薇亚的加入请求。”苦笑着回复到,伊恩法娜微微抚摸起女孩柔软的黑发。她本想就此将依诗丽轻轻地推开,然而,腰间与掌心传来的温度,逐渐融化了这个念想,令她却无法再将这个拒绝的,更进一步。
“但你可以偷偷带上我,不是吗?瞒着所有人,我可以和你一起藏在那具用来隐藏你的棺椁中。”
“棺椁?你很早之前就把这一切想好了吗,依诗丽?”伊恩法娜闻言停止了抚摸的动作。
“你请求伊恩法娜去听从那个女人的指挥…难道说…就是为了能让你自己陷入那样一种危险的处境吗?”伊恩法娜原本温柔的语气即刻被恼火与不解所取代。
“我知道你会因此对我不满…但是,伊恩法娜…驱使我来到这个地方再去面对这一切的…原本就是那座墓室中的文献与史料!”
感受着女孩越发的拥抱,与那因激动的情绪而越发急促的鼻息,微微舔舐起双唇的伊恩法娜感受到内心的坚持已经开始了动摇,为此,面露困苦的她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伊恩法娜…我必须要亲自去往那里,这是…我毕生追求的关键一步。”
“所以,我恳求你,伊恩法娜。长期研究伊努克族历史的我对这个民族的墓室构造有着很深的了解,所以我绝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总之,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好,伊恩法娜…偷偷带上我,可以吗?”
在这之后,这个黑暗的房间之中,只留下了利齿摩擦的噪音。
原本想要一直闭紧嘴巴的伊恩法娜焦躁不安地磨动着自己的牙齿,不想再去直接拒绝的她,期盼着腰间的女孩能够主动放手,让自己就此离去。
然而,最终还是不知所措的她率先做出了妥协,打破了这场沉默。
“你不明白吗…伊恩法娜害怕的不是遭到拖累。”
“到了那个时候,伊恩法娜可能无法像今天一样,陪伴在你的身旁。而今天的一切,已经让伊恩法娜了解到一点,你太脆弱了。”
“我能照顾好自己。今天的事不也应该让伊恩法娜你明白,我并非看起来那样不堪不是吗?”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伊恩法娜。从此之后,作为你的朋友,我不会再去麻烦你的。”
朋友…
这个词语,令伊恩法娜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迷茫,她发觉到来自于女孩双手的余温正在从腰间一丝一缕地渗入,缓缓地流淌到了自己的新房。
这股温暖的热流正在无法抗拒地消融着她内心之中的某些壁垒,同时,又带来了一种让这个血族少女无从忘怀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心脏正像常人一样,于温暖之中,悄然地律动。
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应该带上这个女孩,伊恩法娜。
很快就将是月圆之夜,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力量的我一定可以帮你保护好这个女孩。
所以,就是现在,伊恩法娜,答应下来吧。
“你这家伙,偏偏这个时候出来…”U那直击脑海深处的声音再度回响开来。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那种来源于女孩拥抱的怪异的舒适与不安感已经填充了伊恩法娜全身的每个角落
“那…你同意了吗,伊恩法娜?”
“闭嘴!!”
伊恩法娜那未被预料的嘶喊,令惶恐的女孩即刻放开了自己的双臂,宛如一只受惊的猫咪,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依诗丽…”愧疚之中的伊恩法娜想要伸手挽回远离了自己的女孩,但她随之发觉到,还在惊恐之中的依诗丽,正在因为她那缓缓逼近的苍白臂腕,而加剧着不安的喘息。
在垂下右手的那一刻,低头沉默的伊恩法娜,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妥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谅伊恩法娜吧,依诗丽。因为,伊恩法娜…决定答应你了。”
望着面前这个神情从惊异再到惊喜的女孩,原本想要露出微笑的伊恩法娜随即察觉到了内心某样开始苏醒的东西,然后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伊恩法娜是不会对你反悔的…所以,就先晚安好了,依诗丽。”
“那个…你今晚还要躺在床底的地板上吗,伊恩法娜?”
伊恩法娜起身的动作再度被女孩的言语所打断。
“当然啦。早点休息吧,依诗丽。那个叫夏蒂恩的小个子说过,这样做,就能让你的伤势早日好转。”
“你还在为我而去担心吗,伊恩法娜…”
精致的面容流露出了惭愧的神色,抓紧了面前那双冰冷的手,依诗丽轻轻拉动着它们,让伊恩法娜不由自主地和她离得更近。
“在我入眠前,你可以…再靠近我一点吗?”
“怎么了,依诗丽?”把女孩脸上的红晕当做不安的伊恩法娜关心地问到。
“到了那个地方后,伊恩法娜会用尽一切而去保护你的,所以…放下心来…”
“不,伊恩法娜…我只是,只是想说…”
在被女孩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感受着那摩擦着自己耳垂的柔软面颊,陷入茫然了的伊恩法娜,却也不由自主用臂腕揽住了少女的脊背。
“谢谢你,伊恩法娜…真的谢谢你!请原谅…现在脑海中空空如也的我,除了谢谢,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子…”
“在这个可怕的雨天里,我曾经好几次目睹了死亡的阴霾…是你驱散了它们,就像,一个英雄一样。”
“我知道…明白自己刚刚的那个请求有多么自私…但你还是答应了,伊恩法娜,为了我这样的人…”
“这都没什么,依诗丽。因你的鲜血而苏醒的伊恩法娜…怎么可能一直去拒绝你?”
也许是因为疲倦与夜晚而带来的睡意,少女柔软的躯干开始微微地倾倒,而意识到这点的伊恩法娜,也随之放开了相拥的臂弯,轻轻地将怀中的女孩放到了柔软的温床之上。
当伊恩法娜发觉到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之时,感受着身后少女轻轻的鼻息,此刻的她已经不想再离开这个柔软的地方。
“我现在,只想能够稍稍地补偿你,伊恩法娜。”仿佛梦呓一般,依诗丽开始像是呼唤一般,抚摸起了伊恩法娜的脊背。
在伊恩法娜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之后,依诗丽随即将那纤细而娇弱的臂弯,举到了血族少女微微张开的双唇之间。
“真是有些可悲呢…现在才发现,原来,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尽情去享用好了,伊恩法娜。”
在女孩白皙肌肤的衬托之下,那青色的动脉,仿佛无数刺入伊恩法娜新房的长线,肆意撩拨起她那脆弱的心弦。
然而,面对着那已经眼前的鲜血,与那已在唇边的炙热,伊恩法娜最终推开了女孩的纤细的手臂,然后再度转过身去。
“这会影响到你的休息…晚安,依诗丽。”
“伊恩法娜…”
伊恩法娜能够感受到,那来自于身后的轻语之中,饱含着失落。
伊恩法娜只是,不想…再看到你会流血而已…
“如果,你真的想为伊恩法娜做些什么的,依诗丽…”
“那就…请再一次,抱紧伊恩法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