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描述他人的经历,往往会无视视角的差异,将自己作为一个观察者所得的感受与角色的想法混为一谈。就好比一个人看一部爱情电影,倘若没有出乎意料的情节和突如其来的悲伤,他就不会感受到爱情的美好被凸显,但是如果将他的上帝之眼剥夺,从观察者的位置上拉起,扔到那个他所曾经俯视的故事里,这时,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的他,必然会因为无法超越自身视角而陷入对未知的恐惧,然后开始祈祷这个故事不要有什么波澜,不要有什么悲哀,不要有什么突然,而是永久的平淡,直到终结。
我曾经以为,作为一个世界的观察者,就可以摆脱作为一个角色的束缚;从精神上拒绝这个世界的规则,就可以逃离这个世界的控制。但是后来我发现,观察者的本质也不过是观众,而观众和角色一样,都是故事的奴隶。如果角色是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与这个虚幻中的故事拼搏着,那么观众也许看透了真相,但也只能被动地接受着这个故事的一切,毫无反抗。
于是我只能将一切赌注压在终结上,我既不想扮演一个角色,又不想看着自己扮演一个观众。我寄一切希望于自己的死亡,但是却又无法抵御那对那终结背后未知的恐惧,不论是在逻辑上,感情上,基于博弈论亦或是单纯的赌博心态,我都已经相信死亡是最佳的选项,可是我却漂浮在两个世界之间。我厌恶了生命之母,却又不愿意投入死亡之母的怀抱,于是便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我现在只能漂浮着,游荡着,等待命运和时间那无法抵抗的突然一击。
可是,我也从来没有停止思考一个问题,到底在角色和观众之外,还有没有第三个选项呢?
“为什么哭呢?”
我直起身子,缓缓地拧过头,呆呆地看着她那平静的脸庞,听着她那舒缓的声音。
“是因为她死了吗?是因为她是你的老师吗?还是因为,你只是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会单纯地流下眼泪?为什么对于你自己而言,如此渴望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却会让你伤心。”
老师的脚上穿着鞋子,在空气中微微荡漾,绳索与金属灯架发出阵阵低沉的摩擦声。
“你看见我的眼泪了吗?”
穿着雨衣的少女愣了愣,从雨衣下掏出了一个像手持体温计一样的东西,走到我身后。
“睡一会吧。”我的双耳渐渐开始鸣叫,越来越响,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也许你醒来之后,会发现这不过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