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老师还没上车吗？”夜和在火车的走道里看了看，老师的事情自然不会让他安排，他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只有余泽跟着他们。
“空诺去他们班了，他还是四班的班主任，要管的事情更多。”余泽竟然拿过莫珂的零食吃了两块，说道：“思若老师和希老师都去女生那边，那边由法瑞负责，让你去管女生，估计有些为难你。”
“也挺为难法瑞的。”莫珂在旁边说道。
“没办法，本来想让紬梓去管女生的，但她说她管不住，就只能让班长上了。”
整个列车就剩余泽这里还有一排空位，除了夜和没人愿意坐过来，反而能让夜和躺在椅子上。
“对了，班上是不是有人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余泽忽然问道。
这话可把莫珂吓得一身冷汗，连忙看向夜和，但夜和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椅子上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是啊，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谁在谈，毕竟天天忙着学习。”
莫珂有些手足无措，这夜和是真敢说啊，这要是把班上的一些人给卖了，不得被那些人给恨死？
“你们有些人今年还没满十五岁，懂个屁的爱情。”
“我记得罗密欧和朱丽叶这部戏曲里，朱丽叶好像只有十三岁。”
“你看过那个话剧？”余泽有些惊讶，很多贵族其实都会看话剧，但那些贵族的家人们可不会给自己孩子看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话剧，毕竟他们以后的婚姻都是家族来主持的。
“没看过，但我在图书馆找到了这个话剧的剧本。”夜和的求知欲还是挺强的，思若懒得和自己讲这个故事，他就自己去图书馆的楼上翻找剧本，没想到真给找到了。
“那是罗密欧和朱丽叶这个话剧的作者懂爱情。”余泽依旧是之前的那副嘴脸，“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嗯，这话在理。”夜和点点头，说道：“那什么是爱情？老师您好像还是单身吧？”
莫珂在桌子底下轻轻踩了一脚夜和，想让这家伙少说点话。
“你不会也在谈恋爱吧？”余泽打量了一会夜和，反问道。
“没有，只是单纯想知道，图书馆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关于情感的书籍，也没有关于爱情的专栏。”夜和看向窗外，说道：“字典上对于爱情的解释：两个人之间的互相产生情感并产生愉悦和幸福感。那要达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被称**情？我们和其他宿舍的人一起打牌，也可以产生愉悦和幸福感，不是么？”
“关于情感这种东西，你应该去看小说，而不是去看理论。”余泽笑了，“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什么意思？”
“爱情是一种几乎不可以去定义的东西，或者说感情不是一种可以去定义的东西。”余泽拿起手上的烟卷，但又意识到火车里最好不要抽烟，于是又默默地放下，说道：“它需要用一个故事去表现。”
“能讲一讲吗？”夜和诚恳地问道。
“你一定会经历这种事的，虽然你不一定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余泽依旧是笑着摇头，他忽然觉得夜和这孩子太单纯了，“你的问题要是传到办公室那里，老师会说你是学傻了的那种孩子。就是读书读傻了。”
“是吗？”
“是。”
“那我剩下的一些问题……是不是不该问出来？”夜和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他有些累了，但他还是想听听余泽的解释。
“你可以现在问我，这样你以后就不会被人嘲笑了。”余泽翘着腿，说道：“至少我是你的老师，无论你的问题有多么幼稚，我都不会嘲笑你。”
夜和想了想，又点点头，说道：“容我整理一下。”
外面的景色忽然动了，其实是火车动了，鸣着长长的汽笛，在日出的朝阳下缓缓前进。
“我以前看过一些小说。”夜和抬起头，想找一个好的切入点提出自己的问题：“我想问一问，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定义为好人？他要做些什么事情，才能被称之为好人？六十年前的大天使长，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能算是一个好人么？”
“这……”余泽一时间有些语塞，“你最好不要这样侮辱神明。米凯尔大人是神圣的，他不能被类比为凡人。”
夜和有些失望，余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想要问什么，他更在乎夜和这句话里提到了大天使长米凯尔，而不是如何去定义一个人。
“那怎么样才能被定义为一个坏人？”夜和改变说法，又问道：
“杀人？放火？抢劫？又或是那些从魔界出来的恶魔？如果他们也像人类一样生活在我们身边，甚至可能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或是好老师。如果他们原本被人们认为是品德优良的好人，在他们暴露自己是恶魔身份后，你们还愿意接受他们么？”
“恶魔是不会与人类相处的，它们只会用利益去诱惑人类，神明赐予我们信仰，让我们免受恶魔侵袭。”
夜和忽然有些不想问了，他觉得和人类讨论这种事情好累，更加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沉重，像是要昏睡过去。
“那如果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那他有资格被称之为好人吗？”
“如果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坏事，那他就会被称为坏人吗？”
“如果好人和坏人可以互相转变，那么这条线，究竟在哪里？一个坏人要做多少事情，才能被称之为好人？一个好人要做多少事情，才能被称之为坏人？”
夜和一口气说完了他所有的疑问，他没有再拐弯抹角，快速并且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完了这些话，甚至没来得及给莫珂和余泽思考的时间。
余泽停住了，他沉默了很久，直到火车的汽笛声慢慢由低沉变得尖锐，到达这个块巨大钢铁应有的速度。火车已经跑到哈尔萨克郊外的田野，冬天落光叶子的树枝在窗前飞快闪过，像是人们脑海中一生的记忆。
“你……为什么会去想这些问题？”
余泽一时间觉得这个问题简单而又深奥，因为稍微成熟一点的孩子都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可是，当他没有去用一个大人的视角去嘲笑夜和，而是去真正思考这些问题时，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