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变得阴暗,阴风阵阵吹过,路径荒草杂生。君年端着饭盒,站在那铁迹斑斑的铁栏面前,觉得如果再加上一点恐怖尖叫声效的话,可能会更有感觉一点。
但事实上,他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从铁栏后面的洞穴传来。他悄悄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个洞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在另一头居然还有光源,君年隐约可以见到远处的那边也是有着露天空间的。似乎,面前的这个山洞只是一个过道而已?
子虚师父说把饭菜放在门口就可以了,但是君年抬头看了眼那越来越低沉的天空,估摸着要下雨了,如果就这样摆放在门口万一淋湿的话怎么办?
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噔,噔,噔……
带着铁锈气息的敲门声幽幽地穿过山洞,直达到山洞的另一端空间。过了一会后,君年便看到那端的光明处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
人影走进了隧道里面,黑暗一下子便重新吞没了那个声音。来人走路的声音很轻,仿佛和猫一样,要不是君年天生听觉灵敏,还真听不出来人正向着这边走过来。终于,在几分钟后,一个和君年差不多身高的白袍人来到了铁牢的另一边,与君年只差几步的间隔。
君年咽了咽口水,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疯子”。他本以为对方会立即疯言乱语鬼哭狼嚎起来,因为他印象中的疯子就是这样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人似乎相当的安静——安静地站在铁栏另一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我是……送饭的。”君年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索性不想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然后有些小心地把饭盒递了过去。
对方并没有接过饭盒,而是继续站在那里,好像发呆一般盯着君年。由于那有些杂乱的长发遮掩住了对方的面容,所以君年此时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实话的,对方这好像女鬼一般的造型(虽然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袖珍的小女鬼……),着实让君年压力很大。
见对方没有理会,君年也不敢靠得太近,于是把饭盒轻轻地放在了铁栏前——“前,前辈,饭我放在这里了,您自己拿,今晚我再来收拾哈……”
“等一下。”那人终于说话了。君年有些吃惊,因为他听得出那声音,似乎很稚嫩?虽然他来此之前已经知道呆在里面的是一个女性疯子,而且听说有好几十年了,但他没想到,自己听到的居然并不是那种嘶哑或者惨淡的嗓子,而是相当违和的那种……呃,就好像是幽蛟海儿故意装嫩时的那种有些奶声奶气的可爱声音。
难道不是那个疯子?
对方说话的同时又往铁栏这边靠近了一步,外面的光源照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仰起头来,长发自然地向后稍稍撩开了一些,君年这才看清了这个家伙的面容——
那居然是一个看上去才不到十岁的女孩。
这声音,这容貌,这身高……君年很肯定,这个绝对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那个疯婆娘。大概是哪个天真不懂事的女弟子无意中误闯进了这个禁地里面吧?想到这里,君年连忙朝对方说道:“姑娘,这里很危险的,你赶紧出来!”
“危险?”女孩微微歪着头,似乎有些不解。君年却已经开始在外面忙活了起来——他开尝试着打开这个铁牢门,然后解救这个“失足少女”。
女孩没有说话,静静地把小手伸过铁牢,然后打开饭盒取出了里面的饭菜——说来也奇怪,这个铁牢的设计很是有些特殊,那些间隙刚刚好可以容那些扁平的菜碟与饭碗通过。大概这是为了方便里面的囚犯取菜吧?
女孩不知哪里找来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吧唧吧唧地吃着饭菜,一边吃着一边静静地看着君年在那尝试着解锁。直到她吃完所有的东西,打了个饱嗝后,满头大汗的君年依旧没有能成功地开了这个铁牢门。
“奇怪,这个铁门构造这么简单,应该很容易就打开才对啊……”君年很不理解,以他从小跟那老混球学会的技巧,寻常人家的门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更不用说面前这个看上去似乎很简陋的铁牢了。
“别试了,”那个女孩说话了:“这个铁牢你打不开的,如果就那么随随便便可以打开的话,我也不用在里面呆上五十年了。”
“啊?为什么啊……”
“因为这门有人用了道术附在铁门上。”
“道术?真是厉害啊……”君年正这样说着,忽然如遭电击,身体僵在了哪里。他艰难地看向女孩,然后咽了咽口水:“姑娘,您刚刚说,您在里面呆上五十年了?”
女孩坐在板凳上,双手拖着小腮,那神情似笑非笑:“没错,你是新来的吧?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我就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在君年目瞪口呆的神情下,这个女孩缓缓站了起来,挺着那平坦的小胸,整个人忽然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感——
“没错,我就是天字辈的天月,当今所有虚字辈弟子的师叔,同时也是你们云字小辈的师祖!”
啪啦!
天空中很是应景地响起了一道惊雷,君年震惊地站在铁牢前,看着面前那个只比他高上一个肩头的女孩,很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四周一片寂静。
君年忽然把手伸了进去,摸了摸那个所谓“师祖”的小脸——嗯,肉肉的,软软的,有些弹性……
完全的小女孩皮肤无疑。君年有触碰过小幽蛟海儿的脸蛋,所以他很清楚女孩的脸部是怎样的感觉。
“愚蠢的小辈!”女孩大怒,连忙拍开君年的狼爪,然后气呼呼地瞪着他:“你在干什么!见到本师祖还不下跪行礼!”
然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嘴边还挂着一粒米饭——这让君年完全感受不到她所谓的威严。
“你骗人。”君年怜悯地看着她,说道:“虽然我才七岁,但姐姐你也不要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啊?返老还童?世上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例;青春不老?人类更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弟子,这么胆大包天地用什么方法遛进了里面,但我还是劝告你一句吧,里面有个很凶恶的疯子,你可不要因为贪玩而跑到里面去了,还是快点出来吧!”
“你你你!”女孩气得上蹿下跳的,还抡起了那个小板凳想要砸人。但当她拿在手里时,看了几眼,大概是怕摔坏了,最后还是悻悻地重新放回在地上,然后……然后继续上蹿下跳。
无论她如何生气,似乎都完全奈何不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君年。君年一看,顿时放下了心——看来对方的的确确就是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猴子,因为贪玩而溜进里面的,如果真是传说中那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师祖的话,早就念着“道术之三十七·炎蛇”之类的咒语然后把他给烤成肉干了。
君年看着身前那空空如也的饭盒,叹了口气。那个送给某个疯子前辈的饭菜已经被面前这个女孩偷吃了,没办法,看来他还得再跑一趟回去重新拿过一个饭盒来。
“最后再说一句,你快点离开这里吧!若是饿了的话就自己去厨房找我师父子虚道人讨吃的,你报上我的名字张君年就可以了。我现在得回去重新拿饭菜过来给那个疯子前辈吃,可没空理你。”
女孩很是不忿:“子虚道人?老娘要是可以出去,早就把那个胖子砍成肉酱了!天天都是那几样菜式,几十年都不懂换下口味,都淡出个鸟来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尝过香蕉的味道了吗!”
君年摇摇头,对女孩的歇斯底里完全没听入耳里。他提起那个空的饭盒,然后看了看那越来越低的乌云,心想快要下雨了,自己得动作快一点才行。
在一片阵阵的阴风当中,君年紧了紧衣袍,有些匆忙地离开了这个小径。
女孩呆呆地看着君年离开的背影,忽然不再大吵大嚷了,而是重新搬起板凳坐了下来。她怔怔地仰头看着铁栏外的那些景色,明亮的眼眸里满是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