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满脸炭灰的小男孩一听到君年的声音,先是一惊,但在发现来者只不过是一名七八岁的同龄者后,顿时放下心来,还大笑:“偷吃又如何?老子偷吃你家的鸡,是你天大的福分!”
君年怒极,捋起袖管就走上前去,正想要教训一顿那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却不料脚下搁着了某东西,视野内一阵颠倒,顿时跌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正捧着烧鸡的那个男孩见到一身狼狈的君年,眼眉眯成了月牙,笑得更开心了。
君年抬头,大怒:“臭小子还设陷阱偷袭我!”
“哪有,是你自己傻,不看路——!”男孩正笑着,却是冷不丁被悄悄爬到他脚边的君年给拉了一下,顿时也是来了个跌坐。
偷鸡的小男孩摔得吃疼,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裂成两瓣了。
君年得意:“这样就扯平……你想干什么?”
在他有些紧张的目光下,那个男孩居然把手搭上了身后斜挎着的一把长剑剑柄上,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脸似乎阴沉起来。
常年在世间厮混的君年哪里不懂得对方是起了杀意?不过君年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对方准备要动真格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率先发难——
趁着对方还半坐在地上没站起来,他使出一招猛虎下山,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正准备摸剑的小男孩还反应过来,便感到视野一阵昏暗。
成功偷袭了对方的君年跨坐在对方的身上,狠狠压住,神情得意:“给我道歉!”
这是君年自小在街头打架厮混中学会的三脚猫功夫,那男孩一时不察,竟是着了手,不由得又惊又怒。
“放开我!快从我身上下来!”男孩的目光有些慌乱。
“叫一声爷爷,我就放!”
男孩骂道:“你这个长得像女人儿的人妖,给我滚下来!”
君年瞪着对方:“哎呦,还嘴硬是吧?”
说罢,君年便伸出邪恶的双手,狠狠地掐着对方的脸蛋。男孩吃疼,也是愤而还击,两人就这样你掐我我掐你,滚了一身炭灰和黑泥。
直到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
“君年,快停手!”
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正是见君年久久没有回来而担心地出来看情况的子虚道人。
被对方掐得小脸变形的君年艰难地扭过头来,见到是师傅,大喜:“师傅快来帮忙,这小子要反了!”
听到弟子的求助声后,子虚道人脸上的肥肉又是一颤,不由得脸色苍白:“你还不快点放开人家!”
“听到没有,我师傅让你放手……”
“我是在对你说!小混账!那个可是洗剑门来的贵客!”
洗剑门?君年可不是那种孤陋寡闻的家伙,哪里不知洗剑门虽然人少,可好歹也是世间排名第二的大门派啊。
他想要松开双手,对方却依然死死地掐着他——真不知那个瘦小的男孩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君年长期以来跟着老不修师傅厮混街头,在历经无数次被打后早已形成了一身坚韧的体质,再加上进入玉清观后,有了基础心经的辅助,道术虽然依旧未入门,可身体素质早已远超同龄人了。
像眼前这个瘦得跟猴子没两样的家伙,他一个打两个都是没问题的!
但对方的力量显然也有些出乎君年的意料,僵持之下,别说松手了,君年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最后还是子虚道人出面硬拉开了两人。
两人分开站在子虚道人的左右两边,君年低着头,而那名男孩却是开始抹着眼泪。
子虚道人咳了一声,然后瞥了君年一眼:“道歉。”
君年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吐了一句:“……对不起咯。”
虽然从语气上根本看不出他有歉疚的意思,但子虚道人还是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君年收拾那些“乞儿鸡”捧回厨房,他便亲自带着这名来自洗剑门的弟子离开了此地。
……
……
差不多一刻钟后,子虚道人才擦着额头上的汗,施施然地走了回来。
君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然知道师父刚刚肯定是去替他擦屁股,安慰对方那个小鬼头了。
连忙递上一碗早已沏好的香茶,君年腆着小脸,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父,给你添麻烦了。”
子虚道人冷哼一声,接过茶一饮而尽,却不说话。
君年见气氛有些沉闷,又是歉疚地补充了一句:“是弟子的错……估计是今天忙过头了,心情本来就有点烦躁,又见到有人偷吃乞儿鸡,顿时就忍不住教训了对方一两句,却没料到,那小子居然敢挑衅我……”
“然后?”
“然后……然后又被他设下的陷阱埋伏,所以才会这么火大……”
“哦,我怎么听到的版本,是某人自己绊着脚了,然后把怨气洒在对方身上的呢?”子虚道人不咸不淡地又哼了一声。
君年讪讪挠头,子虚道人看着这唯一的一名爱徒,叹了口气,也没多责备了,只轻轻说了一句:“总而言之,下次可别再这么莽撞了,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你作为男人,应该多让着点。”
“嗯嗯,知道了,师父。”君年连忙点头,却是忽然僵住,觉得有些不对劲。
女孩子?
“师父,你刚刚那句话是……”
君年正想问下去,门外却是忽然扑棱棱地飞入了一只神骏飘逸的仙鹤,子虚道人连忙走上前去,那仙鹤随即在君年惊讶的目光下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的纸鹤。
子虚道人拆开纸鹤过目了一番,然后回头对君年吩咐:“为师要准备亲自带着饭菜前去宴会了,你尚未正式入门,就呆在这里,自己弄些好菜和你那个小侍女一起吃吧,不用等师父了。”
“那晚饭呢?”
“晚饭也不用等,晚上我们都要斋戒一餐,然后开始举行步虚的。”
“步虚?那是什么?”
“哦,那是一种祭天的仪式……算了,以后再说,总而言之,你们今天就乖乖地呆在观里,不要随意出去乱跑了。”大概是怕君年又出去闯祸得罪谁,子虚道人特意嘱咐了一番。
说罢,子虚道人便匆匆跑进了他的房间里,再次出来后已是换了一身光鲜无比的虚字辈道袍。
一身淡蓝色的太极道袍简洁大方,却又在衣摆袖口处袖有精致灵动的云纹。哪怕是子虚道人这样的肥胖身材,也是透着一份别样的从容与潇洒,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
“好帅!”君年抚掌赞叹。
虽然明知是徒弟讨好自己的话语,可子虚道人也是心情大爽,忍不住摸了摸凸起的肚腩,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容。他命令那些来厨房帮忙的弟子们把菜送往宴会地点后,便轻轻一拂道袍,然后脚踩一把通体莹绿的宽刃大剑,御剑而入云海。
“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术啊……”
小君年双眸发亮地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竟是不自觉地有些痴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可以像师父这般呢……
……
发了一会呆的君年重新走回厨房里,因为那些来帮忙的弟子早已提着装载菜肴的饭盒离开了,所以这里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君年一眼便瞥见正踮着脚尖洗涮大锅的海儿,心中那股燥意莫名地便平静了下来。
君年也随后拿了一个刷子,走到幽蛟的身边,加入了洗涮的行列。
“今天师父不回来吃饭了,你想吃些什么?我来做。”
“啊,你来做菜?”海儿愣了一下,然后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弄的饭菜不好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啊,而且你也不是不会做菜?”
“哼,谁说的?我会煎荷包蛋!”海儿有些心虚地说着,随后瞥见君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忍不住自告奋勇:“你不信是吧?等下洗完大锅,我就弄给你看!”
“好好好,我等着你的荷包蛋。”
君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一拍脑袋:“噢对了,我忘记还有一个人还没吃饭呢。”
“谁啊?”
“风月小师祖啊!”
“哦……”海儿也听君年提起过那个被关在后山里性格古怪的长辈,点了点头:“那你先送饭菜去吧,这里还有一点刚刚炒剩下的一点,打包好带去。”
……
当君年带着饭盒来到后山牢门前,他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后山之处本来就是无人之地,安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当他提着喷香的饭菜来到牢门前,连喊了好几声小师祖,里面居然还是一如既往诡异地平静。
要知道放在往日,小师祖在有君年这个时不时会捎带一些零食水果过来的童工后,几乎是每一天的饭点都是拖着那张小板凳坐在牢门后在那等着,高兴时还会伸出一双光溜玉白的小腿穿过铁牢,然后搁在外面晒太阳。
但今天不但没有主动在等着饭菜,居然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是又闭关去了吗?
君年如此想着,索性把饭盒伸了进去搁在门后,再朝着黑幽幽的牢洞里打了一声招呼:“师祖,我先把饭菜搁这了,等下你自己再过来拿吧。”
说罢,君年转身欲走。
但是下一刻,他便愕然发现自己迈不动了——两道黑色烟气自牢洞里面蔓延了出来,紧紧地缚住了他的双脚,像是两根粗壮的触手。
这是什么?
君年正这样想着,然后视野一阵翻滚颠倒,他便在一片恍惚之中,被那一对黑烟给活生生地拖入了牢洞内!
君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通过那铁栅的,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背后是冰冷透骨的地板。
目不能视物。
这里,就是小师祖所呆的那个地方?几十年来都独自一个人呆着的地方?
君年再一次对这名长辈产生了一丝同情。换成是他,恐怕呆不了十几天便会发疯了。
就在君年胡思乱想之际,身体却是骤然一僵。他察觉到有东西正摸着他的身躯——准确来说,是有个身躯爬上了他的身体上。
君年冷汗直冒,想要动,却发觉自己的身躯好像被无形的铁链给锁住了一般,根本动不了分毫。
那个黑暗中的身躯开始爬到了他的胸前,双腿正不安分地夹着他的腰,一根貌似是手臂的东西更是温柔地搂上了自己的脖子。
他甚至还感觉都有两团包子大小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胸前。
有些软,有些滑,带着一些汗臭,却又透着某种异样的香气。
是小师祖吗?
君年先是下意识地脸红发烫,但随后一僵,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小师祖不是很娇小的小女孩体型吗?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那根手臂却是猛然一紧,然后如同索命钩镰一般,紧紧地夹住了他的脖子!
君年被那手臂肋得脸色发青,想要挣扎,身体却仿佛早已失去了联系,根本无从反抗。
“救,救命……”
意识逐渐模糊,呼吸更是粗重激烈,如同鼓风机在呼呼作响。
黑暗中亮起了一双猩红的眼眸。
意识逐渐模糊的君年终于看清了那个勒着自己的是谁了——
不是小师祖。
而是一名看上去似乎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张迷人妩媚容貌的妇人。
君年知道对方不是人。因为,她的嘴角正裸露着两颗小巧的牙齿。
不是虎牙,而是獠牙。
而对方那双冰冷的赤目,盯着他,像是在盯着一块美食的野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兴奋而癫疯的冲动。
“我要开动了~”
带着令人有些迷醉的香气,女人开始舔上了君年的脖子。
扑嗤。
君年最后的意识,是脖子被尖锐利物刺穿的剧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