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某处小巷，有个白衫少年缓缓而行，他面容清秀，身材瘦削，手中提着一个有些发黄的酱油壶。
少年名叫林夕，是长安城一个书生。
林夕是个儒人，一个真真正正的儒人。
他熟读四书五经，谨记圣人之言，为人处世，无不透漏着君子风度。
也因为刻骨努力，他早早就跨过了那道坎，成为了长安城百年来最为年轻的秀才书生。
但或许又是天妒英才，在成为长安城最为年轻的秀才之后，一连十年，他屡屡碰壁，每次科考都是名落孙山，再也未有前进一步。
也因为如此，林夕的名号也在长安城中传开了，这个长安城最年轻的秀才，渐渐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笑谈。
虽然人们不会当面谈及，但有意无意之间，林夕也是听到了一些言语。
林夕并不恼怒，只是反思，反思自己为何如此，反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其实，他的努力可不比别人少了半点，能够成为长安城最为年轻的秀才书生，也说明他对于读书问道这件事极有天赋。
照这样说，他早就应该平步青云，金榜题名了才是。
但却没有，这便极为奇怪了。
长安城的书生很有闲情雅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举行聚会，吟诗做酒。
作为长安城最为年轻的秀才，林夕也是一次不落的去了，聚会上，林夕力压群雄，让那些本来极为出众的书生黯然失色，然而那些输得心服口服的书生，很多都已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了。
只有林夕，从头到尾都还是那个秀才。
林夕很是郁闷，他想着或许是自己学问尚浅，功力不足，所以想着找哪个长安城的书院潜心修行。
然而那些书院的先生，面对林夕的请求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不容林夕再多说一个字。
长久一来，林夕也有些灰心丧气了，有些迷茫。
就如此泯然于众？
林夕不甘心，也不情愿，他依旧刻苦学习，期待着下一次科考的到来。
学习之余，他也会为家里做些事情。
比如今日的他，便是出来打酱油的。
少年默默在小巷走着，不急也不缓。
小巷里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许多人在小巷里奔跑，方向是长安城中央的朱雀大道。
林夕有些好奇，他拦住了一个同向朱雀大道的高大中年男子。
不过这个男子和旁人不同，他没有跑，只是默默的走，眼神之中，还带着些许笑意。
被林夕拦了下来，中年男子也丝毫不恼怒，他那带着笑意的眼眸转向林夕。
林夕顿了顿，出声问到：“前辈，朱雀大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年男人一笑，答非所问：“你很感兴趣？”
“没有，我只是问问。”林夕摇摇头。
“想要问问，想要知道，甚至说想要去看看，那便是感兴趣。”中年男人盯着林夕的眼睛。
林夕一挑眉，点了点头：“前辈教诲的是。”
中年男子笑了笑，看向奔跑的人们又说到：“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跑？”
“因为和我一样，很感兴趣。”
“对的。”中年男子点头，笑意更浓，他盯着林夕，“你说的对。”
林夕默然，没有回话。
中年男人又移开视线，好似随意的说到：“我不想告诉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样不太好，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但是如果我不说，你就会更为好奇，甚至自己前去，那便于我想要的结局背道而驰了。”
“所以我要告诉你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一个活了近千年的老妖婆，被陛下钦点进宫，仅此而已。”中年男子看向林夕，“我已经说完了，所以你还感兴趣吗？”
林夕摇了摇头。
对于林夕的反应，中年男子很是满意，他拍了拍林夕的肩膀，又双手背后，遥望湛蓝的天际，沉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带你走。”
中年男子背对着林夕，他以为事情已经七七八八 ，有了着落了。
所以他极为高兴。
然而当他没有听到说话，回头望去，却看到了在不住摇头的少年。
“为什么？”中年男子甚是惊讶，他已经可以显露很多东西了，他没想到，在知晓这些之后，还有人能够拒绝自己。
而且眼前的少年，还是连战十年，屡屡落第的书生。
他想不明白。
然而那个拒绝天大机缘的少年只是微笑，摇了摇手中的发黄酱油壶：“我是来打酱油的，所以，还要回去。”
中年男子闻言，先是皱眉，然后叹息，最终释然。
他点了点头，默然离去。
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林夕无动于衷。
他并不是没有发现男人的高妙。
在与男人相见之前，小巷有微风，再与他对话时，便没了微风。
还有，望着男人眼眸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无穷的海洋
，让他安心，却又紧张。
最为重要的是，在与男人说话时，脑海中那个少女一直在欢笑，她不停地催促少年答应。
少年感知到了一切，却也无动于衷。
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明明自己一直在追求着求知问道，现在大道出现在眼前，自己却又拒绝了。
那自己一直又在努力什么呢？
林夕不明白，也不想去多想。
林夕的拒绝让脑海中的少女极为恼怒，诸如笨蛋傻瓜之类的词汇，在林夕脑海中不断重复。
林夕一笑，不理会那恼怒的少女，拿着酱油瓶子就要回家。
他的家离小巷很近，并不需要经过朱雀大道，所以少年也不担心被牵连。
嗯，少年只是来打酱油的。
只是少年走着走着，就有觉得有些奇怪。
那些本来跑向朱雀大道的人，似乎又原路返回，朝向少年跑来。
少年眉头微皱，默默走到道路边缘，让开位置。
少年本想着避让一会儿便就无事，但却没有想到，从朱雀大道跑来的人越来越多，让本就狭窄的小巷显得有些拥挤。
林夕靠在路边，有些无奈，他随着人流，继续走着回家的路。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人流少了许多，他惊喜的回头看去。
果然，那些从朱雀大道跑来的人越来越少了。
但林夕并没能高兴长久，只是片刻，他就又皱起眉头。
在奔跑的人流后方，一个鲜红似血的六抬大轿缓缓前行，朝林夕过来。
能够成为长安城最为年轻的秀才，林夕自然是个聪明人，马上，他就知晓了一切。
想必这鲜红轿子中的人，便是引起长安城轰动，让朱雀大道变得热闹非凡的，中年男子口中的老妖婆。
林夕沉迷读书，消息自然是有些不灵通，能够知道这轿子中的人是个老妖婆，也是方才中年男子告诉的。
但实际上，就算林夕那么刻苦读书，他想他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个老妖婆。
毕竟哪个少年会对一个老婆婆感兴趣呢？
所以纵使明知这轿子里的人来头不简单，林夕也没有过多的做什么，他只是同旁人一起，站在路边，等待着，那个鲜红似血的轿子抬过去，然后一切如常。
这正是林夕所希望的，他毕竟只是出来打酱油的。
鲜红似血的轿子，稳健前行，似乎速度从未变过，一直是那般不快也不慢。
但让人们想不到的是，那鲜红似血的轿子突然停下，紧接着，轿子被放了下去。
之后，一个随行的丫鬟掀开遮帘，马上，便有一个面容出众的少女探出了小脑袋，随之，走出了轿子。
鲜红似血的轿子里，走出了一位大红长袍的少女。
少女身形高挑纤细，三千青丝不受拘束垂落在腰际，她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线条干脆明快，给人些许清冷的感觉。
一下轿子，她那双桃花眼眸便灵巧转动，最终，定格在一位清秀的少年身上。
而那位被盯着的清秀少年，正是林夕。
林夕有些惊讶，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从轿子中走出来的是一位翩翩少女。
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老妖婆吗？
林夕心中有些抱怨那个不靠谱的中年男人。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再去想那个中年男人。
因为那个面容秀美的少女，正在快步朝他走来。
少女走过来的时候，人们便自动散开，只留林夕在原地，惊慌又失措。
为何要来？
为何要朝我来？
为何毫不犹豫的向我来？
一见钟情？见才生怜？又或是久仰大名？
林夕开始胡思乱想，在少女走来的那短短的距离，林夕就有了数万种想法。
但想法再多，也毫无意义，因为终究只是猜想。
要想知道原由，还是得由系铃人来。
比如，这个缓缓朝向林夕走来的少女。
望见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神，少女清冷的面庞浮现出一抹笑意，她加快了步伐，来到了少年身前。
少年与少女，两两对视，并无言语。
少年从少女眼中看出了渴求，少女从少年眼中看出困惑。
少年不愿开口，于是，少女便率先开口。
“要不要来做我的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