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罗将军撸起袖子,看了看他的腕表。
23:30,很好,他喜欢整数,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在战争中冲锋前的时候。他喜欢战争,尽管他在一次次的战争中失去了一切——包括他妻儿和他的一条左臂,但是,他喜欢——紧张和刺激能使人变得更强大,平淡和一成不变才是生活的毒品。
不过,在最后一次战争后,他被派到这里,平淡的注视了那片虚空二十年。
将军摆了摆手,示意警卫员打开电视。
幻想品牌的产品的确质量过硬,即使常年没有使用,也不影响魔路的工作。
啪的一声,混乱的画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将军没有兴趣看,他转过头,继续注视那片虚空。
“将军”,那个警卫员,一个刚入伍的新兵问“那里有什么?”
“不知道。”
“您为什么要看那里?”
“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将军没有回答,那个士兵知趣的离开了。事实上,将军本人同样不知道,或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来这的第一天,便掌握了这附近的所有地理信息,但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是的,这个大陆边缘,被海洋包围的小海湾里,没有任何有价值得地方,甚至连一个小岛也没有。而最近的陆地,在5000千米以外,还是友邦的属地。
敌人可以伪装成一切,但敌人绝对不会伪装成虚无。于是,这位在冲锋中度过了30年的将军第一次体验到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也不用背负的生活,并且明白了一件他从未考虑的事——他老了。
然后,将军坐在他的沙发上,如同注视着一只怪物般的,长久的盯着那片虚空,当然,和现在一样,什么也没有。
将军叹了一口气,他的背渐渐松弛下去,他感到自己正在被安逸的生活所蚕食,但他并没有力量,也没有决心去改变这一切。斯罗卡端起茶杯,靠着沙发的背倚,将力量放在听觉上。
信息忠诚的爬上他的大脑,混乱的语言逐渐组织为完整的话,那些人,似乎在庆祝新时代的到来?
“呵呵”斯卡罗有些不屑的嘲弄,现实就是现实,它是真实且永恒的。昨天与今天一样,今天也将与明天一样,富有的人即使卷入战争,也没什么能影响他们的生活;而被战争波及的人,即使在和平年代,也不过是权贵饲养的家畜罢了。现实永远是现实,它就像眼前的这片虚空一样,无论你给予它多么热切的希望,它也绝对不会回应你哪怕一毫,人类的妄想与现实一样,永远,且只能是妄想。
无聊,新时代来了又怎么样?他会给你多少钱多少土地吗?还是会让你直接成为多么厉害的魔导师?要是那样还有点盼头,但不,不会的,在喝完酒,倒数几个数字后,你还是会回到原来的生活,和昨天一样,也将和明天一样。
人类一旦思考就会停不下来,但斯罗卡不愿意在思考这样的问题花费太多——尽管这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但它也会让斯罗卡意识到自己同样处于现实中。
斯罗卡暂时收回思绪,又一次凝视着窗外,那名为“没有”的敌人。
这里的海湾是极美丽的,每夜的海景都不同,但看多了,会发现那也不过是蚂蚁与蚂蚁间的不同。
但今天,罕见的,蚂蚁没有出现。
斯罗卡浑身颤抖着,他的眼睛闪着热光——这是他这个年纪绝不该有的,那种热切的眼神,就像一只惊恐的老鼠,第一次将头探出洞口。
他的手,那刚才还端着茶杯的手,现在已经按在了玻璃窗户上——那盛满他最喜欢的红茶的他最喜欢的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而他却没有知觉似的,好像他刚才没有拿过任何东西。
这一景象同时发生在几乎所有官兵身上。
事后给出的清单表示今晚损坏的东西包括:12个杯子,6个盘子,43个碗,一斤肉,十五斤各类蔬菜,2扇窗户和一根钓鱼竿。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斯卡罗及麾下一万名士兵被要求永远不能吐露他们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即使这些记忆就算在他们最后一个人的弥留之际仍如梦魇般纠缠着他们的大脑。
那一天,他们看见,眼前的大海,消失了。
是的,消失。
消失的不仅是大海,甚至距离,时间,空间,都消失了。已经落山许久的太阳,重新回到了天上——没有人记得它是何时,怎么回到天上的——就像从未落下过一样。
同时,那他们见过无数次的海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陆地。一个熟知地理的士兵许久才想起来:这是那距离他们5000千米外,那属于邻国的领土。
但就是这两片本永不可能相见的陆地,此刻靠在了一起。两片形状迥异的大陆,被一条奇怪的线,诡异的拼在了一起——就像拼在一起的两张图片。
斯卡罗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他甚至能看到对岸的每一片叶子,对岸每一个人的每一次眨眼。
他的身后,电视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倒数声,甚至将玻璃震得发抖。
但灌满斯卡罗耳朵的,只有风声,和对岸的人细若游丝的交谈声。
两片大陆仍在不断靠近,就像两片不段靠近的照片,但在接触的一瞬间,会立刻被那道线吞噬。
“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着名为‘不存在’的东西”
进入那条线前,这是他最后一个想法。
第四次幻想改造持续了32分钟41秒,三天后,“线”逐渐被现世侵蚀,世界恢复了秩序,所有进入“线”的人均被吐出,几乎未造成任何伤亡。
这件事影响直到十余年后才被人们所注意,但对于现在的居民来说,今天仍与昨天一样,明天也将与今天一样。
就这样,γ纪元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