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眠中醒来的感觉和从睡眠中醒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从睡眠中醒来往往先苏醒的是肉体,也许你已经睁开了眼,甚至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这一切的行为都是无意识的,直到某人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你的大脑才恍然大悟:哦,我醒了。然后灵魂与肉体合并,你又由一具肉体变回了你。
但从冬眠中醒来,先苏醒的却是意识。通常冬眠者先会在一片虚无中像哲人般思考许久,才会慢慢激活感官,回到这个世界。
或许可以打个比方:如果睡眠是从梦中醒来的话,那么冬眠,就是入梦。
对的,入梦。现在的我无比赞同想出这个比喻的人。过去的两天——准确说是134年零2天,对我而言,就如梦一般朦胧与虚幻。
-2天前-
将力量灌输给两眼的肌肉,于是我刚苏醒的意识终于连接上了视觉。
其实并没有睁开眼——长久未使用的肌肉就像死了般虚弱,能看见的也只有黑暗,和五彩斑斓的扭曲。
“我在做梦吗?”
不,不是吧。这句话出现在我脑中的同时便被我否认了——能想到这句话便能说明我是清醒的,并且冬眠中也不可能做梦:-200度的温度下,大脑是不可能活动的。
那我就是醒了。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休眠液不足导致异常苏醒的例子早已超过两位数了,现在只要重新睡下就好,休眠舱会在十分钟内释放新的气化休眠液,但如果执意违抗的话,嗯,听说会损伤大脑的。
好吧,我可不想变成白痴。
一边没意义的自言自语着,我哀叹着自己的的不幸,打散刚刚组建的意识,希望再次沉睡。
“啪!”刚准备沉浸在美梦中的我被迫接受一道可怕的刺痛。
就像是后脑勺上最短的一根头发被拔了一样,虽然不是无法忍受,但绝对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啊,疼疼…”大脑甚至还没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是第二道打击。
看来是不让人睡了。
第三道打击果然如期而至,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忍耐了,于是将所有力量灌输于眼皮,强大的力道很快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泪水滋润着心灵的窗户,折射进无数的色彩……
然后彻底被强光打败了,我又眯上了眼睛。
好吧,虽然心灵的窗户变成了心灵的裂缝,但只是观察还是够的。视线扫过有限的视野,此时我才发现了不对:眼前既不是代表工作正常的蓝色,也不是代表异常状态的红色,甚至不是熟悉的休眠舱的玻璃盖子,诡异的白光**裸的照着,明亮到令我有些不安。
努力扩大视野,看到盖子静静的躺在一边,但裸露的线头证明密码锁绝不是被正确打开的。
我尝试咽一口口水——不行,还是动不了。这其实已经有些异常了,一般来说,护理工会在冬眠者醒来时就注射专用的复苏液;即使没有注射,醒来这么久后,也应该可以勉强转头了,但我不行,能自由操控的只有眼睛,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动眼珠看向四周。果不其然,所见也全是陌生的景象。虽然冬眠了很久,但记忆中存放休眠舱的地下室为了防止刺激到冬眠者导致其异常苏醒,都只有微微的蓝色灯光,墙壁也一率被刷成黑色。但这里不仅有强烈的灯光,四面也都是白色的墙,从一扇小窗户里甚至可以看到几根树枝,墙角也似乎因为常年没有打扫而堆满了灰尘。
好吧,看到这堪比毛坯房的标准囚禁室,就算再傻的人也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
看来我被绑架了呢。
虽然我不明白他们绑架我这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人干什么,但我不打算继续挑战眼珠子转动的极限。
难不成是一群疯狂的考古爱好者?想绑架我让我说那个时代奇闻异事?
留下这个有些奇怪的想法后,我闭上了眼睛,打算静候身体恢复。嗯,虽然被灯照的有些难受,但想不到躺冬眠舱还是挺舒服的嘛。
“啊,别别。喂!刚醒的,别又睡啊!”
嗯,啥声音?人类在睡眠,尤其是将要睡眠的时候听到任何声音都是厌恶的,于是我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
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故意摆出怒目圆视的表情,但我的大脑在我睁开眼睛的同时便失去了思考。
我看见了什么?一双比大海,不,是比玻璃更加澄澈的眼睛!就好像在水中滴加一滴蓝墨水般。白皙的圆脸虽有些肉乎乎的,却更显可爱。那一头蓝发——绝不是为了cosplay而刻意拼上去的,那蓝发仿佛就是为脸蛋而生,而脸蛋也仿佛是为蓝发而生,一切都融洽无比。
“阿,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某人试图表述自己的心情,但很遗憾,声带还没有恢复,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古怪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