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色阴沉,暴雨将至,小山村里的人们正在急忙赶回家中。
有的人,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之中,只有在这样的天气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才能自由地领略外面的风景。
即使,有时候黑暗可能带来生存的威胁,他们也还是更加喜欢自由地游荡在空气中。
那天,天色阴沉,暴雨将至,年轻的修道士正在热情的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发表着演说。
他虽然不算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也算是衣食无忧的一批人,直到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对人性的美好期盼来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自己认为宗教信仰可以为这些穷苦的人们减轻身体上的痛苦,实在是大错特错。
有更加深刻的印入灵魂的东西,或者说,这些未经教化的愚民反而不想自己想象得那样痛苦。
质朴不代表善良,现在他才明白这些道理。
他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倾盆落下的雨水浇灭了他的激情,或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美好的愿景,都只是几个钟情于美的幻想家们凭空创造出来的罢了。
不然,为什么人性的光辉总是稀有且难以发掘,而人性中的假恶丑却总是在视野中挥之不去呢?
他又一次安静地走回自己的小屋,身后没有一道期待着的身影。
他摔倒了,却只是那样仰望着天空,任凭越来越猛烈的雨水拍打在他疲惫的脸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那些只在他头顶缭绕着的乌云。
村子外有一道矮矮的围墙,那是防备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的大型野兽以及一些其他的山精怪兽的,现在,却用来阻挡着自己的同胞。
唯一让人有些许欣慰的是——有时候也能给一些孤苦无依的人一些遮蔽的场所吧。
年轻人不知道,一道胆怯的小小目光正穿过年久失修围墙上的孔洞注视着他。
小孩偷偷下定了决心,这个决定将大幅度地改变他人生的轨迹。
村里的人们若是有谁此刻看一眼这个平时不会瞄一眼的角落,一定会被这种情景震惊到的。
一道穿着破破烂烂的斗篷的身影正在已经倾盆而下的大雨中摇晃着,即使穿着外罩式的衣服,看起来还是那样瘦弱得不堪一击。
对面,是倒在地上的传教士,他嘴里喃喃道:“你也是……”
风雨中,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将一只小虫遮蔽住,小虫感到很温馨,但是它不能停下来享受这片刻的温存,它必须快一点结出自己的蛹,否则,生命就会脆弱地走向尽头。
它在花叶底下遮风挡雨,花儿也仿佛在为能够庇佑他人感到由衷的欣慰。
小孩身上换了一套同样粗糙,但却十分干净的睡衣,那件衣服有一点大,但却给人一种紧紧地围在身上的安全感。身旁坐着一个**着上半身的男人,他们一起坐在火堆旁烤着火,偶尔还会对视一眼,对彼此露出微笑。
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打在对面的墙上,窗户外面是敲打着玻璃的水滴声,为单纯的光影增色不少。
清晨,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床上,也打在小孩幸福的睡颜上,第一次感受幸福的人总是会这样轻易地沉迷其中吧。
年轻修道士轻轻抚摸着蓬松又有些许杂乱的黑发,双眼放空,仿佛在想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享受此刻的宁静和美好一样。
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精神上的依托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毫无希望地困守在这物质和人心一样贫瘠的小山村里。
又是一个雨夜,修道士已经入睡,小孩还在点着微弱明灭的蜡烛,翻看着一本千里迢迢带来的书。
清晨,阳光和着露水,打湿了两人的裤腿,却无法将情节推演下去,两人相对着,沉默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墙角下的野花的花瓣已经渐渐飘落了,花叶下面有一个空空的壳状物,将花朵拉得垂在地面上。
从此之后,小屋就只有一人居住了。
小孩还是那样纤细,却不像以前那样瘦弱,或者更多来讲是懦弱吧。
小孩子总是会很快地成长,飞快的变化,也就更加不稳定,因为每一个改变世界的人都曾经是孩子,无论是大英雄还是大恶人,都会以一种远远超过他们童年预期的成长速度,给这个世界荣耀或是创伤。
这间小屋几乎成了村里人们的禁地,只有暴风雨来临的夜晚,有人才敢从围墙的洞里面看这里一眼,随后还要打几个哆嗦,以表示自己的敬意。
这么一个小地方,人人都相互认识,这样反而不好相见。
直到有一天,一个背着巨大十字架,一身黑色的女人出现在了这个小山村里,随手召唤出巨大的魔法阵,生出一间小屋,和以前的修道士的那间并排着。
村民们被吓得胆战心惊,小屋的主人却仿佛充耳不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段时间以来,下着大雨的夜晚增加了。
不要想着深山里的生活就是那样的美好与恬静,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黑暗。
传说,小村旁边的树林里,住着一只可怕的怪物,每三十年就要吃掉一名未满十八岁的少女,据说村里人也是自古以来就在遵循着这条规则,在怪物的爪下苟延残喘,以自己同类的生命去换取异类的不杀之恩。
那名少女总是在村霸一族的首领的引领下走向密林深处,总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久而久之,村子里
的人们也就假装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伪。
听说这次,“怪物”看中的又是村里容貌和身段最为姣好的女孩,看来这家伙的也是有什么自己的口味的吧?
这也是小山村一大节日祭典,大多数村民都会很期望这个可以放肆地痛快一会的时间吧。
那天,小村在每家的房檐上缠满了沾着家畜粪便和小孩涂鸦的红色布条,并选出了村子里嗓门子最大的“歌手”,与力气最大的“演奏家”,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抬着用废旧的狗舍改成的轿子,向着并不如何远的树林出发了。
在这一天,人们可以相互庆祝直到深夜,所以一路上,人们也在兴高采烈的叫嚷着。
只是,一个出于某种原因的谎言,有一天竟然成为了真实,恐怕编造者也会大吃一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