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情绪，一种不知道来自于野兽时代的直觉，还是人类文明的催生的情绪。在人类的历史上一度被视为正统，也一度被批判地体无完肤。
其实很多人都有很多仇视的对象，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有能力去做，而深埋在心底罢了。人不会因为无法原谅仇人而变得堕落，也不会因为原谅
而变得高尚，这只是那些自称神灵信徒的宗教人士，用来控制人心的手段罢了。
漆黑的夜里，空气寂静得可怕，身着密不透风铠甲的士兵屏住呼吸，身上的铁块无法带来任何安全感。
不远处，一道纤细而优雅的人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品味这死亡般的氛围。
浓重而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士兵却不敢有任何“复仇”的念头，因为眼前的是他遥不可及的存在，与其为已经死去同伴白白地丢了性命，不如苟且偷生。
一个晃神间，一袭贵族式长袍轻轻落在他面前，轻蔑和不屑的眼神落在他胆战心惊的眼眸里。
对方微微扬起头，审视着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微微一笑，随即便扬长而去。
活下来了？
不远处，一颗还带着余温心脏被随手丢掉。
钢铁和水泥铸就的城市，早就已经超出了人们居住的需要，自从教廷覆灭，幻想生物又一次大肆出现在人们视野里之后，人口锐减，之前建造的林立的高楼大厦足足可以容得下所有人的温饱。
然而人们却执意建造更多的更狭窄的住所，并通过抬价以防止自己的手里已有的资产贬值。而造成的结果便是——虽然城市的住房足够容得下所有人，但街边的无家可归者，已经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了。
风雨飘摇之际，巨浪一直在浮沉，可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平民眼里的巨浪不过是高层眼里的小水花罢了。
就像此时此刻，不知又是哪家大小姐，带着几个实力强劲的随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癫狂的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瘦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在和平日里很照顾她的店长大娘，认真地用刚刚得来的钱，结算着过去曾经受到过的恩惠，对方也表示着自己的善意，希望小姑娘能生活地更好，似乎衣服其乐融融的景象。
难以生存的弱者，要不向更弱者施以暴力，要不想更弱者施以同情。这两种本没有任何差别，维多利奥这样想着，心里却觉得异常憋闷。看着眼前大小姐的目光，这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这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目光，又是如今仿佛不在一个世界的异物一样。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他默默祈祷是自己想多了。这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事了。
“哎呀，这是哪里偷来的钱呀。”轻佻而又狂热的语气，打得小姑娘不知所措，只是唯唯诺诺地把身体缩起来。
“我家最近丢了钱，莫非就是你偷的？”咄咄逼人的语气不停，小姑娘躲在大娘身后，而一直慈眉善目，常常在街边恶霸手中保护着她，这次却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虽说这点小钱对我来说没什么，但是……”说着说着，就没什么更好的借口了，看来比起无理取闹来，山里的乡野村夫更胜一筹。
“总之，给我往死里打。”身后的随从得令，便一齐上前，将二人围了起来。
然而，小姑娘在见到其中一人的脸时，却是大吃一惊。
“哥哥！”幼稚的嗓音，含着几分激动。
“哥哥？”明显经过保养的声音，带着疑惑和愤怒，指向了自己的临时随从。
“不，我不认识她，小姐。”冷漠的回答。
“不，你就是……”话音还未落，一道力道十足的重踢就落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的大小姐见此情景，嘟囔道：“那就更妙了。”没有任何人听见，除了楼上冷眼旁观的少年。若是让她的随从们听到了，一定会争相认亲来争宠的吧，毕竟，对于真的兄妹来说，多少还顾忌对方的死活，若是换了旁人……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施以暴力威慑了，谁会像你这么窝囊，被这么些山里的土包子欺负成这样。”女人想了想，又说道：“你就是稍稍显露以下实力，也不会被这样轻视啊。”
不远处，床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背负着巨大十字架的女人，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雨水已经落下，少年对此并不在意，雨水近不了他的身体。
远处的泥洼中，遍体鳞伤的小姑娘蜷缩在空旷的地面上，身边早已不见了一人。
恐怕，会死掉吧。
若是自己不曾施与，恐怕灾祸也不会到来吧。
真是可笑，人类中的贵族们在已经完成了城市地面的硬化后，竟然又出巨资，把小巷里翻新成了泥地，一边是不时过来取乐。
毕竟，在这个不合理的世界，那些下层人，连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
本应该属于幻想层面的魔法之类的技术，反而让现实成为了更加残酷的舞台剧，这或许很讽刺吧。
维多利奥曾经认为自己已经看清了，但是此刻的迟疑却让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一些不解。
“你没事吧？”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维多利奥吃了一惊，又很快觉得没什么不妥。
是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这么走出去，真的不怕自己……
那么，自己真的能随意地，将这个几乎可以算作是自己弱点，是生存威胁的人消灭掉吗？维多利奥不知道。
天空中乌云笼罩，没有一点月光。虚无如雨水般落下，自责与迟疑也呼之欲出，发现自己的懦弱，会很轻易地摧毁一个自认为强大的人的精神，即使他真的很强。
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像那个人一样，将脚下的生灵真正是为草芥吧。
恍惚间，一副精致的面孔，宁静而安详，又充满了温柔，与她平时的冷静的沉默与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己，曾经是一个复仇者，复仇带给他曾经的生活意义，而目的已经达成的现在，自己反而失去目标而彷徨不前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