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镇定剂！快找镇定剂！”
森罗强忍着呕吐感，努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她的面部虽然已经被紫色的纹路侵蚀了一半，但依旧显透露着缺少血液的煞白。异形在侵蚀身体的过程中大幅度提升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似乎并没有为她提供抵抗晕车的能力。
“我不认识啦！镇定剂是哪个啊！”
流云在森罗的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背包内的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之间翻找着，把所有的看起来像药物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她不是医生，根本不认识兴奋剂之外的有着乱七八糟名称的药物。
在手忙脚乱的翻找过程中，一个银白色的折叠起来的小物件从背包内掉了出来，自动弹开成为了一个天线形状的东西。
那个小天线正是森罗在刚刚救出流云时对她的额头进行扫描所用的工具。流云伸手将它捡了起来，细细端详着。
“这是什么？”
“神志检测器，快把它放好。那个是未来社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东西。”森罗答道。经历了千辛万苦使用了镇定剂后，森罗抑制住了高速飞行所带来的眩晕感，渐渐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你居然还有别的朋友？”眉毛微微上扬，流云用半开玩笑的眼神瞥向瘫在座椅上的森罗。
“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就是一个空有智商，喜欢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的笨蛋。我这么急着找你，还不是因为想离他远一点……”
森罗语无伦次自相矛盾的说法让流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森罗踏遍千山万水，就为了离他远一点。
飞机在电脑的控制下平稳地飞行着。
流云放下了紧张的心，玩弄着那个叫做“神志检测器”的东西。轻轻按下按钮，手柄上屏幕中显示出“检测失败”的字样。将天线对准森罗的额头，再次按下按钮，屏幕显示出了新的信息：
“样本1——森罗，状态：正常。”
“有意思，它能认出来是你诶！”流云晃了晃闭目养神中的森罗说道。
“那就对了，它专门检测细微的脑电波中的特殊波段，叫做‘指纹区’。通过对‘指纹区’的波形与频率进行分析，就可以判断扫描对象的人格是否出现异常。怎样，是不是很厉害？”
“哇哦，厉害厉害。”
流云敷衍地答道，完全没有理解神志检测器的工作原理。
“简单来说，就是你可以通过这个东西判断一个人是否被夺舍。”森罗补充道。
“夺舍？”
“嗯，就像魔王想要对你做的那样。”
“所以你先前就是用它来判断我是否还是我本人？”
“嗯。”
对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狭小的机舱内只剩发动机的轰鸣声。森罗惬意地蜷缩在座椅上，用触手将自己抱住，似睡非睡。流云则静静地思考着其他的问题。
大概几分钟后，流云重新开口了：
“你说，我们还算是人类吗？”
“你觉得呢？”森罗答道，同时伸出一条触手，在流云的脸上撒娇似的蹭来蹭去，作为对问题的答复。
流云再次问道，只不过犹豫了许多：
“至少在灵魂层面上，我们还算是人类吧……？”
“什么叫灵魂层面？世界上没有灵魂这种东西，你和我的一切思维与意识都是基于物质存在的。”
森罗回答时，睁开了一只眼，从下向上瞅了一下流云，瞅得她心里有些发虚。
“那你觉得，人类是什么呢？”
“从生物学的角度讲……”
“不，我是指精神层面。”
“精神层面？”
“是的。我有时候在想，纵使魔族占领了世界，它们和人类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流云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再次问道，语气也严肃了许多。被真正的人类所遗弃，反而被魔族所接受，虽然魔王只是想夺取自己的身体，但一路下来，之前的一些看法也渐渐的改变了。最起码，魔族不会让自己不会暴露在危险的放射线中。
森罗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干脆地回答道：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它们呢？”流云再次问道。她想起了森罗先前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时所做的一切。
“因为它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了。我不想失去你。”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完全被发动机的噪音所掩盖。但流云依然再次陷入了思考。她不知道旁边这个小家伙为何要为了自己出生入死，难道自己就像那些触手一样，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是我拖累你了，”流云说道，“但你何必如此呢？你完全有机会去和人类的大部队一起登上那一艘飞船，一起升空，去寻找新的机会……”
“住口。”
森罗的猛地挺直了身子，离开了座椅的靠背，一扫刚才半梦半醒的神态，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流云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森罗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过这样的透露着些许厌恶的神情。
“我从一开始就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现在来看，也确实如此。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那些人绝对不正常。我在地下都市的那几天打探了不少情报，那时我才了解到，飞船上的人类已经派出了一些先遣队进行反攻。”
听到这个消息后，流云说道：
“已经有人返回地面了？要尽快与他们汇合！”
“不行，”森罗立刻否决了流云的想法，“那些先遣队的队员也不是人类。”
“是机器人？”
“是由人类改造而成的半机械人。”
了解到了这样的事情，流云没有做出回应，但一对竖缝形状的瞳孔微微有些张开。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的妹妹虹是因为不得不靠那样的技术维持生命才被改造为了半机械人，但那这些先遣队的成员又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延续生命才接受改造的，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形而言，通过空降仓从飞船返回地面是一条有去无回单行线。
见流云不动声色，森罗继续补充道：
“他们大概都已经疯了。现在正常的人类，只剩下了你和我。”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认为，我们依然是人类，对么？”
“准确说……只有我们还可以算作人类。虽然我一直都在努力接受并适应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但有些东西确实无法割舍。但飞船里的那些人，反而不懂得珍惜呢……”
森罗长叹了一口气后，重新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着实吓了流云一跳。
“喂，你们聊完了吧？那就快告诉我，你们要把我绑到哪里？”
是先前那位长着猫耳的蜘蛛娘。森罗将她捆住后带了上来，塞到了机舱内座椅的后面。
“呀。你醒了啊。你见过有哪个绑匪告诉人质自己的目的地么？”森罗突然回头用她那经典的半开玩笑的语气答道。
“好在我们不是绑匪，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目的地是地球上最荒凉的地方——南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