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床上人悠悠醒来，梦中的痛苦愈加深沉，唯一的爷爷将石头砸向她的一刻，她便觉得世界塌陷。
坚强与脆弱，不过是一念之间。
“我...死了吗？”
清晰的痛楚游走全身，虚弱的少女旋即明白，自己依然还活在这冷酷世间的事实。
活着...吗。
少女认为在唯一的亲人对自己挥向屠刀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是仍活在‘地狱’中的孤魂。
醒来的小双，只是怔怔的望着头上那干净的房梁，一直到房门嘎吱声作响。
“啊呀...你醒了吗？”
是谁？是谁的声音....啊，无所谓了。
“喂喂？为什么不说话？是脑袋受的伤还没好吗？嗯...要不要叫林师姐过来看一下？”
好吵....为什么还要在一旁说话呢....
快走吧。
“唔...你也是因为妖魔的关系来到这里来的吗？”
妖魔...是了，妖魔袭击了镇子，大家的哭喊声、尖叫声都是那样的深刻。
“只有你被带了回来...看来，你的亲人也妖魔化了呢....”
亲人...妖魔化？
本来无神的双眼在一瞬间亮的出奇，躺在床上像是植物人般的小双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大眼睛中带着极度渴求的思绪，注视着自己面前那个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女孩。
一个看起来十分幼小的女孩。
“你，你说妖魔化？那是什么意思？”
看着惊坐起的短发姐姐。只有四岁的苏湄在最开始的惊讶后，露出的则是清淡的笑容。
“终于肯回应我了呢。”
“你...你快说呀！”小双真的很急，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短发姐姐，眼神中的那近乎于哀求的神色，苏湄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或者说她也不想这样简简单单的说出原因。
一切...都要等到自己的师父开口。
“想要知道原因的话，这位姐姐就跟我走吧。去见见真人，她会告诉你答案。”
“...真...人？”
“嗯。赤鸢真人。”
小双着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直接愣住了。并不是她不知道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赤鸢真人、神州上仙、唯一真仙...种种传说中都有仙人的踪迹，仙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爷爷平时总会和她讲到许许多多仙人的事迹，他会告诉小双仙人是多么的伟岸、仙人是多么的强大、同样仙人是多么的慈悲。
所以从小时候起，小女孩的心中就有着仙人是高高在上的观感，那是连观望的资格都没有的神圣。
而现在，她却要去面见仙人！？
惊慌、窘迫、害怕、不安...各种情绪徘徊着小女孩的心中，就犹如她第一次和爷爷从偏远的山中走进京城时的感觉。
紧随而来的则是惊喜！
仙人的话，一定能够救下爷爷！一定能够治好爷爷的伤....
哪怕爷爷想要杀了她，她依然希望爷爷能够好起来....而且...仙人的话，会知道答案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哪怕身上还有些不适，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下床跟着苏湄。
她就连自己的身上那件烂布衣什么时候变成了丝绸衣裳都没有注意到。
红发的小女孩看在眼里，对于这个打扮的像是个男孩子的姐姐，她很容易的就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苏湄自小就聪明，尤其是在斟酌人的情绪、看破人心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
哪怕她现在只有四岁。
“小姐姐，我叫苏湄，在水之湄的湄。”
“嗯....”小双心不在焉的应答到，她现在脑子中只剩下如何去恳求仙人了。
无论是让她做牛做马，还是奉献一切，她都愿意！
苏湄眼神认真的看着表情变化的短发姐姐，轻轻呼了口气。然后大声的喊道：“姐姐！你叫什么呀！”
“呀...啊...我，我叫小双....”
或许是被声音吓了一下，小双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
“双姐姐吗...”
“嗯...”
“双姐姐好像十分害怕，为何？”
“我——”
“仙人深居简出、然威名天下尽知。无一人胆敢冒犯上仙之威。但凡人一谓跪拜，崇敬化为畏惧，仙人真的希望这样吗？”
“为...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没什么....到了，双姐姐。”
“哎？”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路上被苏湄的话语打断思路，让她一时反而没有想好该怎样面见仙人。
“双姐姐为何踌躇不前，莫要让仙人久等。”
“我...我知道了。”
直到小双推开了门，身后的苏湄才转身离开。本来她也该进入此处，但年龄尚小的她，却已然得知结局。
那副失魂落魄的姿态，她见过许多。对方的故事她也已经了然于心。
“...又是一个可怜的姐姐。”
......
小双心中悸悸，哪怕之前与苏湄小妹妹的交流抹去了一点紧张，但在踏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已然如同火焰般粗暴的升起。
“拜...拜，拜见仙...仙人。小，小女子....呜....”
因为太过紧张，让她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的话语，让小双下意识的明白自己这是在仙人面前出丑了...
骂着自己不争气，同时心中也在不安的揣测着仙人的态度...她很害怕仙人直接将她赶出去...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乞丐、小扒手、小丑....
“抬起头来。”
清冷的声音亦如鸟鸣，但又掺杂千石之重，拒人于千里之外，飘散于天上浮云之间，缥缈不可及。
但却唯独没有她熟悉的鄙夷、轻视、厌恶。
那是更加明镜般的安宁...仿佛对方什么情绪都没有。
不愧是仙人....
仙人没有因为自己之前的失礼而产生恶感。
小双的心里稍微平复了下慌乱，慢慢把头抬了起来，但眼神依然盯着地面，不敢逾越的去注视仙人仪容。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对于德高望重、身世显赫的老爷们，或许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可能遭到殴打教训。她见到了很多，她不想也变成那样。
更何况面前的，是神州的‘唯一真仙’。
“小女子....见过仙人。”
呼...终于顺畅的说出来了。
于此时，小双才发现，仙人身旁似乎还有一双脚....
沉默了一会儿，仙人身旁的女子发出了声音。
“小姑娘，你身体还疼吗？没想到你竟然醒的这么快。本来只是想让湄儿去看看情况。”
“多谢大人关心...”
“...师父，她应该也有资质...能否...”
“可以。”虽然旁边那个大姐姐还没有说完，但是仙人似乎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两字便同意了，仿佛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有漠不关心的冷淡感。
“...那真是太好了...小姑娘，仙人决定收你为徒了。”
“哎？”
什么情况？仙人收自己为徒？？
太过惊讶甚至是惊吓，让一直牢牢盯地板的小双，也忍不住视线上移。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位坐于正中，一身古韵墨青长袍，着太极八卦之饰，仙然平淡的眼眉不似凡间俗尘。
而在其身旁站着的，则是一个有着两个小辫子的黑发大姐姐，依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与之仙人相比却少了许多仙气，多了一分尘世之息。
糟....
立刻意识到自己失礼了的小双，惶恐的低下了头。
“抱...抱歉，仙师大人，我，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无妨，这里不讲这些。”
哎...原来仙师这么和蔼的吗？
和蔼，至少小双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果然，爷爷所说的，仙人都是慈悲的，不是骗人！
对了，爷爷！
“小、小女子愚钝，怕是有毁仙师名誉，所以小女子不敢对仙师之徒有多余之想...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事相向仙师询、询问。希望仙师解惑。”
拜师什么的，虽然很吸引人，甚至这可能是出身寒门的她，一步登天的机会。
但——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我、我想问问我的爷爷...他当时也在庙中，外面似有妖魔，爷爷他身体有疾，仙师可否救救我家爷爷！”
跪拜着地上，小小的身子发着抖，虽然仙师慈悲为怀，但是到底是仙人，仙人的想法又岂是凡人能领悟的。
不安、害怕，但她也必须要问出来！
“啊这...你的爷爷...其实...”一旁的黑发大姐姐眉宇间带着丝怜悯，似乎对即将说的话有些犹豫。
倒是身旁的仙人，却一脸淡漠的直接开了口。
“死了。”
“哎？”
跪在地上，脑袋抵住地面的小双身体一窒，然后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疑惑。
“你爷爷，已经死了。”
“爷爷...死了？”
“不，不可能！爷爷，爷爷怎么会死了....？”
自己做好了准备...自己明白生老病死是人的一生。
...自己做了准备...所以自己能够坦然接受！我一定能够接受的。
“为什么！？爷爷...爷爷...对了，仙人求求您，您是无所不能的仙人，能不能救救我的爷爷！？”
小双不再在意这样做是对仙人的大不敬，她只想要爷爷活下来。哪怕心中再怎么对自己劝说着，但是最终她还是大声的说了出来。
“这....”黑发女子看着小女孩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只能够心中叹了一声。
她明白这种感受，同时对于小女孩的同情也更甚了一步。
忘记了是自己杀的最爱的亲人了吗...
但...这样似乎也好，这样就好。
“我救不了你爷爷，走火入魔之人，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仙人没有一丝起伏的说着最残忍的话语。这句仿佛只是喝水吃饭般平淡的话语，却如同天之落雷，让小双脑海轰鸣。
“...走火入魔？仙人...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小女孩的询问，甚至可以说是质问，仙人并没有生气，或者她根本不会生气。只是平淡的解答着小女孩的疑问。
“世间弥漫着真气，武道中人都是纳真气为己用，进而武功大成。但真气亦是双刃剑。过于浓厚的真气，会让人走火入魔，变得不再是自己，最终化为行走的‘尸体’。”
“你的爷爷亦是走火入魔之人，而走火入魔一旦开始便无法阻止，唯一的做法就是杀之。”
真...气...爷爷那么奇怪，是因为走火入魔？爷爷并不是不要我了吗...
等等...杀之？也就是说....!
“是...是仙人...杀了爷爷吗？”
“呃。这并不...”黑发女子想要解释，却被仙人直接打断了。
“入魔者必杀之。”
黑发女子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自己的师父，但旋即将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自己没有权利去质问师父。
只是...为什么师父要说是自己杀的呢...
当然，如果不是小女孩杀掉自己爷爷的话，她的爷爷也确实会被师父杀掉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