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文秀一直被陈母拉到乡镇的各地打转。
变成了女生,以前所有的身份都不能再用。现在的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隐形人,在社会中没有任何地位的可怜虫。
出生证明,户口本,身份证,疫苗本,学籍......
正常人有的东西,我本该有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部都被陈文杰剥夺了。即使他想还给我,也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能把他的小老二也还给我......
今非昔比,随着C国的法治建设逐渐完善,这种身份的漏洞几乎是钻不进去的。从那一届大会之后,肉食者开始整肃风气,老虎苍蝇一起打,将个别堕落的天龙人送进了西冰库大酒店......
县长来的几年内,鹅城太平,青天有了。只可惜黄四郎仍旧还坐在自己的城堡里,还看着县城里的一举一动。
法律不可能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设立。分化这种事情按现实逻辑是完全不可能的,况且是毫无征兆的。走正常的途径入户,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不正常的途径又基本被扼杀了。以前拿钱办事,现在拿钱也办不了事。权贵们照样可以舞弊贿赂,而老百姓只能自生自灭。
听说哪家的某某,金屋藏娇,家有百来个情人,直到最近才出了点状况。
门路是被堵得看似走投无路,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既然规矩是人定下来的,那么总有变通的地方。小城镇一般存在更多的关系网络,也有着更多的黑幕。
老妈之所以带她回老家,就是考虑到这一点。
小镇里的良绅乡贤跟紧了风向,至今还能立足于当地。他们是比以往收敛了点,做了些人事,为乡亲父老们某了点福利。
然而潜规则还是有的,只要时机恰当,就能办成事情。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据老妈说事先已经跟那些人物们打好了招呼,现在需要的就是带着她,去和他们碰一下面,吃几顿饭。
当然是少不了花钱送几份礼。
这些事情在如今的社会,依旧是存在的。金钱与人情并存混杂着,也亏是这种情况,她才能有渠道获得身份。
可是照样是艰难无比,而且危险。普通人出了事情几乎没有出路。只能靠见不得光与火的地方,来呼吸一片浊气。
文秀的良心多了些不安,她感觉自己的腿突然站不直了。
她不能像权贵那样,一声令下,直接就拥有了身份。要像老鼠那样躲藏在阴处,等待主人疏忽大意,家猫不在的时候,才得窃取维持生命的口粮。
她感到了悲哀,连自己的身份。都需要用这种并不光彩的方式来获取。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陈文秀看着窗外,忍不住地哀叹了一下。孤零零的站在阳台上面,吹着夜晚的凉风。她却无法安眠入睡,又是一次辗转反侧的夜晚。
长途路漫漫,不知踪影。
随着风飘扬,不知归宿。
陈文秀揉了揉眼,远眺着乡镇。她手搭在阳台的护栏上,抬起了头,仰望星空,聆听寒蝉凄切,蛙声一片。
光污染的世界,也只有这一处才能仰望星空。大城市里满天灯火,群星被亮光遮掩了身影。
浮躁的社会,人们多久没有抬头了。
大家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撞到生人不说道歉,遇见熟人不打招呼。没有人不想生活没有情调,而是有情调的生活恰恰不愿意到来。
结束了高压窒息的学校生活,来到乡村的小屋,让微风吹拂衣裳,享受短时间的惬意。
也只有这个时候,难以睡去的日子,她才会来到这里。发呆地站在阳台上,抬头看一看星星。
可惜她是一个天文白痴。
不然可真想指着星星,把它们一个个的分类出来。
“繁星闪烁着——/深蓝的天空/何曾听得见他们对语/沉默中/微光里/它们深深的互相颂赞了”
陈文秀喜欢在无聊地念着那些作家的诗歌。不过她不是诗人,也不懂诗歌,是玩玩,觉得好听、有韵就念了出来。
每次独处一人的时候,她很喜欢装作文青那样,故作矫情与深沉。她明白这样的把戏,大多数人是不喜欢的。
在别人面前搞这样的把戏,她也是很不自在的。陈文秀只愿意给自己表演,自我消遣。这是除了电子设备以外,她感到自豪的玩乐。
她没空去发展自己对群星爱好,学习点天文小知识,把天上的群星认真地数清楚。她家更没钱去支持她买所谓的天文望远镜,让她遨游宇宙星海。偶尔就只好念点跟星星沾边的词句,抒发自己的心情罢了。
诗歌,是给自己看的,排解心绪的东西。
文坛大家写了点打油诗,说点嘚瑟的话,而被各路雅士追捧。她无法理解,只觉得没有必要。
陈文秀独自站在阳台上,她愣愣地盼了许久的夜空。本以为心情能够有所舒缓,能够再振作起来。
可是越想自己的事情,她就会变得愈加的烦躁。
她觉得自己背负着无形的压力,名曰:“命运与事故”。
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突然地成为了女生,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男人一时的口嗨,带给了她难以磨灭的苦涩。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无法瞒住一辈子,藏匿的马尾终将会露出。正所谓“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
如果她被发现了又会怎么样?
尽管如今的LGBT渐渐地变成了正确,人们对于性的态度也开明也许多。但这不代表世界没有偏见,何况她现在的身份也是十分的特殊。
如果人们知道了神明赠与了陈文杰一个礼物。
那么世界将会有一股沸腾的风暴。
本世纪最大的黑天鹅。
神创论者的狂欢,无神论者的至暗时刻。一切都要翻天覆地起来,自己作为被超自然现象变成女生的男人。
也可能像文杰说的,不存在神明,而是某种高科技的文明观测者。那么自己作为观测者赠送的“礼物”,依旧对世界是事关重要的。
为什么我会被它们给选中,选中的含义又是什么?
众人将会如何看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将第一例奇异的案子。
以后的人生绝对不会是平安的。
陈文秀不敢再继续细想,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是太阳,也不是光,不愿意站在时代的舞台,也不曾希望别人视为自己是传奇。
她只想做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高中生,守好她拥有的一亩三分田。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
心绪飘散到了远边的群星,到了银河之外。
我变成了女生,那我还真的是“陈文杰”吗?他是另一个的自己,还只是有着“共同记忆”的男生而已。
谜团重重,生活的处境又十分艰难。
神给了我这不幸的人一点乐趣,就是这种乐趣不是我生命所能承受的。
阿门,你是乐子人吗?
文秀不禁地低着头,她看着楼底下远远的地面。
简单点,就能从地上飞到天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