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昏暗的光线照落在街上，两人走在归途中，徐徐地前行，天也渐渐暗淡，直到边上的路灯亮起。
沉默的街道，异性的芬芳给气氛增添暧昧。男女互不看对方，自顾自地瞥向他处，不自然得让两人都过意不去。
“聚会开心吗？”
陈文杰率先打破了沉默。文秀没有吭声，只是点头。
“今天天气可真好。”
“确实。”
文杰挠了挠脸，有些无法可说。善于健谈的他，突然间变成了哑巴，头脑中想不出任何话题。
他们是这个世界最有默契的一对组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真正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
他觉得自己站在文秀的面前，就像是照着镜子。深邃难测，却又是知根知底。他们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三观思想相近，以致于太多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讲完。平时逮住人就能滔滔不绝，阐述自己的想法，排解心中的孤独。
但是在她的面前不需要这样。她懂他的想法，简单使个眼色，全都明白。在她的面前，缄默不语就是最大的福报。
文杰不禁说道：“我很佩服你。”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文秀转头，感到不解。
“做女生很辛苦，有我存在肯定让你难受吧。”
“怎么了？突然话这么肉麻。”
他轻轻冷笑，看了会月亮。
“醒来后发现我不再是我，所属自己一切的人际关系、身份地位和性别名字都被另一个家伙给抢走，还能保持着好心情，很不容易。”
文秀听完笑道：“我心情好，你还觉得困惑？”
“不，你开心就行。”
“怎么回事，你突然说这事情。”
“只是有些感慨，恍惚地就像一个梦一样。”文杰说。
确实，这些事情很不现实。变身成为女生也给了她许多烦恼和麻烦。她作为所谓“神明的礼物”而送给了文杰，可是神并没有再多余地附赠其他的东西，空荡荡地身体和那个无法明见的记忆。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很不真实，就好像一个梦。”她自言自语着。
文杰摸着她的肩膀道：
“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事，只要过好今天就行了。”
“今天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不害怕吗？”
他听得顿了一下，问道：
“怕什么？”
“我害怕，消失。”
文杰缄默着，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记得以前的那些做过的梦吗？”
“嗯。”
从小时候开始，就爱做白日梦，慢慢地梦境也变得越来越真实。至少他们都曾在梦里体验过触觉和味觉。
“在梦中的时候，我们并记不起真实世界的记忆，我们也从来没有在梦里察觉过这究竟是实还是虚无，渐渐地融入那些梦中构造的场景中。”
文杰接着她的说，缓缓地继续说着。
“可是一觉醒来。那些经历全都变成梦，想要记忆却连个碎片也接不上。除了那种难过或者快乐的感觉还残留在心中。”
“记不起来。”俩人同声说道。
陈文秀苦涩地笑着，她无意识地捏住了衣服的边角。
“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只是个梦。真实世界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情？说不定我们只是处在那天晚上你的梦里。睡梦后清醒，所有的经历都只是一道短暂的闪电。我怕，我怕梦醒后一切都消失了。”
“怎么会消失呢？”
“如果再一次睁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男身......”
世界还是世界，依旧漫无目的地转动。变成女生没有多久，开始很排斥着这个新身份，但是随着时间也慢慢习惯接受。她也有了许多伤心的回忆，但这不代表她要否定这世界，她也经历过许多美好愉快的事情，她也热爱着这新的世界。
她也欣赏面前的男孩，另一个自己。文秀接着说道：
“一日三餐，无所事事地过完了一天。那个梦似乎曾经地存在过，或者没有存在过。醒来后不管是女的记忆也好，男的记忆也好，但是那个作为女孩子的“陈文秀”消失了。”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不知道，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我怕。”
如果醒来后只有一个自己，不管是哪一方，都会受不了吧。
“呐，我问你？”文秀突然地看向他，“你是否想变成女孩子。”
陈文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如实回答。
“幻想过，但真要变成女孩子内心还是不愿意的。”
“那你希望那个女孩子存在吗？”
“当然希望......”
陈文杰默默盯着她，陈文秀的脸面一脸平静。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不知从何处谈起，无法组织语言。
“如果梦醒后，作为女性的陈文秀会去哪里？”
“为什么不考虑现在是真实世界呢？”
“我就是不安。”文秀无法解释她心里的那种不安感，“梦世界我不清楚是否属实，使者的话也不太懂，再说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自我存在？”
文杰松了口气道：
“你怀疑一切，但是不能怀疑你自己。你绝对不会消失的，梦世界一定是真实的。你可是我愿望的达成，我绝不容许那种情况发生。”
“假若真的只是梦，醒来后发现没有你的存在......我会用尽全力去颠覆那个世界的。”
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肉麻且中二，默然地低着头不语。
文秀听完，有震撼到。她没料到文杰能说出这么gachi的话。如果是平常她肯定要笑着翻白眼，然而今天的她却是湿润了眼眶。
“你有那个本事吗？”
“我能尽我所能的......去帮助你。”
他本想用“守护”这个词，但是觉得耻度还是太高。
“没有你的世界，我不允许。”文杰捂着雀跃的心，“我承诺竭尽全力让你能够坦然微笑地活在这个世上。”
“再说下去，我们间就要逾矩了。”她淡笑，手指捂着他的嘴。
陈文秀听了确实有些开心。她没想到另外一个他能说出这种话。尽管他并不怎么向别人发出承诺，但是一旦承诺，说到做到。
她当初也因为这种性格吃过不少苦头，然而从没后悔过。
“你就是我的皮格马利翁，文秀小姐。”
皮格马利翁，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他精心地用象牙雕塑了一位美丽可爱的少女。他的真诚感动了女神，女神让这一个雕塑给活了。皮格马利翁的雕塑成了他的妻子......
“得了吧，我只符合故事开头。”文秀笑着，笑得格外轻松。
月色皎洁，夜空潇潇，星斑点点。
“说到底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佩服什么？”她说。
“如果是我发现自己被绑起来关在箱子中，我可能立马躺在地上尿一身了。”
“哈哈哈，你可别惹我笑。”文秀听完，忍不住地噗呲一声，“我们都是同一个人是吧。”
“说是同一个人，但我们还是有差别的。要是我变成女孩，我肯定不会那么小气。我一定每天都给男的‘我’倒贴福利。”
“你！下三滥！”陈文秀立马涨红了脸，“怎么每天都想这给种事情。”
“毕竟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
文杰无奈摆手叹息。
她没有回复。两人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而暧昧又添加几分。
“那你真的想要吗？”她突然认真地看着他。
陈文杰看着那双灵气的眼睛，他一瞬间脸有些烧红，低下了头。文秀不禁发笑，她松了口气，说：
“还好是开玩笑的，你可真是纯情呢。”
“果咩那塞。”文杰双手合住，傻笑着，“那你的意思是......”
“想得美。我既然成为了女孩子，那就要好好对这具身体负责。”
“不会后悔？”
“后悔？那个不在我的字典里。”
虽然她的字典里没有任何一个字。
“我是很不甘心就这样做个女孩，可是没有办法。”文秀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吸口气，眼神坚毅地看着他。
“保尔.柯察金同志曾经说过......”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
“我既然成为了陈文秀，那么我就作为陈文秀而活着。我会做一个幸福的人，由你来做见证人。”
陈文杰点头赞成，她的想法很对。如果他成为女的，也可能会像她这样做的。他欣赏这样的女孩，就是说起来感觉有些自恋。
他看着月光，深吸口气。
“文秀，今天的月色真美。”
“确实是挺美的。”
她抬起了头，望着皎洁如雪的明月，轻轻笑道。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