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抽烟机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陈文秀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边的菜。她把燃气灶的火关掉,随后把炒熟的青菜摆在餐桌上。
陈文杰盛好两碗米饭,拿了两双筷子。文秀接过碗筷,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两人面对着面。她看着他,熟悉的面容。
一瞬间,她哽咽了口水。她说:
“吃饭吧,难得下厨炒了点像样的菜。”
餐桌上的晚饭,都是些家常小菜。两人胃口不大,所以文秀她也就简单地做饭。煮好米饭后,她又炒了西红柿炒蛋和青菜。
两道素菜,陈文杰略显遗憾。但是他不太在乎,很快就吃了起来。他不是那种无肉不餐的家伙,不太会挑食。两人平时都是胡乱水煮点面,再切点黄瓜,再蘸点盐巴,解决完一餐的。
现在一男一女坐在餐桌边,面对着面。昏暗的夜晚,透过白炽的灯光,照得两人的心有点雀跃。
陈文杰看着她,他感觉她愈发魅力。
不久之前,他总是提醒着自己,对面那家伙里藏着一个粗狂的心。或许他最近眼神疲劳而观察力下滑,或许是一整天跟着郑梦汐在外面晃逛而难以判断。他感觉眼前的她,完全就是女生,没有任何端倪的女生。
他也有种疑惑:她还是他吗?
“看什么......”陈文秀不满地说,“该吃饭了,你不准浪费哦。”
文秀筷子指着青菜,眯眼瞪着他。她习惯了他发呆的模样,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把菜夹到碗里。
陈文杰动了动他的筷子,他把米饭送入口中。
在咀嚼着米饭时,他觉得她吃饭的模样,也像是个女生。
他嘴上总是说文秀是个女孩,她是他的妹妹。但是他心里明白,她有着跟他相同的记忆,跟他相同的知觉,两者几乎没有差异,他也看不来有何差异。她可能不是他,但是她留有他的痕迹。她是过去式的男人,他哀悼男人的丧失。
她曾经是男儿身,如今是女儿身。
陈文杰想着,他明面上鼓励着文秀雌化,然而这是旁观者对亲历者的风凉话。她是不得不变成女生的,她说她要成为女生,也只是对社会的妥协罢了。
他感觉她越来越像女生,尽管她就是女的。
“别看了,我知道我很可爱。”陈文秀叹了口气。
“文秀,你......”
“有话快说吧。”
陈文秀边吃着饭边回应道。她心想,下次要煮汤。
“我感觉你最近越来越像个女生。”
“嗯哼,我是女生,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
“你不觉得失去了什么吗?”
“这问题,不合时宜吧。”她叹了口气,抬头看文杰,“事到如今,你又再胡思乱想啥?”
他没敢看她的目光。
“感觉你雌堕了。”
陈文秀听完,点了点头。
“雌了,但还没堕。”
她低下头,接着说道:
“人的适应性真的很强,明明也就两三个月吧。我就差不多适应了作为女生的生活。其实说吧,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差异,并不大。我个人感觉异性的差异不会比同行之间的差异要大得多。我就算对社会表达出男性化的爱好,那也会是视为一种独特的萌点。我发现自己也没多大必要,刻意地伪装自己。”
“这些都是你最近的心得吗?”
“跟小梦啊,跟语婷啊,乃至跟最近刚结识的黄利莎啊。她们都是女性,但是我并不觉得她们与我认识的男性,有任何本质的差别。”
“嗯......”
“说是这样,还没有堕哦。我是适应了作为女性的生活,但是我并不享受作为女性。当女生一点也不好,好看是好看,但是成为女生,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样说话,挺可爱的。”
“......”
陈文秀看着她,他笑了笑。
“你不想变得可爱吗?”
听到这句话,陈文杰被她的反问句,搞得有点懵。
“你不想变得可爱吗?”
他反应过来后,道:
“为什么要变得可爱?”
陈文秀看着天花板,说: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变得可爱。可爱,是很奇怪的词语。对于一个令人愉悦的人或物,人们总说‘漂亮’或‘美’。但是,你与我形容愉悦的东西,喜欢说‘可爱’。这词代表着什么,我不知道,你有想过吗?我在想为什么要可爱?”
陈文杰说:
“我感觉......单纯是我们看动画,看多了。”
“嗯,你不想变得可爱吗?”
陈文杰摇摇头。
“我想有个可爱的女朋友,JK美少女吧。”
“沙雕。”
陈文秀闷闷不乐地把饭塞入嘴里,她吃了口炒蛋。
“我也想有可爱的女朋友,可能吗?”
“是命,是不公平的命......”
“得了吧。“她翻了个白眼,又扑哧地笑了声。
见状,文杰乖乖地吃饭,没在搞怪。
两人默默地吃着饭,不久碗里的饭尽了,盘子上的菜空了。文秀看文杰摸着肚子,一脸满足,心里莫名暖暖的,尽管她很快就压抑住那股念头。然后,她站立起身,抽了两张餐纸,嘴角边还洋溢着笑。
“该洗碗了。”
“好的。”陈文杰毫无怨言地端起碗来,把它们放在水槽上,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滴往下流,纯净的水浸泡着沾着油渍的碗盘。文秀拿起抹布,轻轻擦拭着瓷制的餐桌面。
少女哼着小曲,抹了一遍桌子的表面。文杰挤了点洗洁精,手搓着盘子。他也不禁想唱起歌来,用一种怪异的腔调。
“别唱了,难听死了。”陈文秀说。
“谁管你。”
文杰如此说道,语气中带点小生气。他搓了搓手,把碗从槽里捞出,清水再冲一边,就擦得尽量干净,放到厨台上。他没有唱歌,专心做事。文秀帮他把碗放进柜子里,她也停止了哼调,在说完话后。两人把事情干完。有感生活充实。
“我教你唱歌吧。”
陈文杰诧异地听她出乎意料的发言。
“怎么了?”
“我唱的虽然还是不行,但是起码不会跑调了。我帮你练声吧。”
“问题是,我知道你会唱,但是你能教吗?”
“我不能教,但是你能学。”
“......”
“没必要吧。”
陈文杰推辞地说,文秀也没不强求。
两人同排并肩,吃完饭后,一时间不知道要干什么。沉默不语,气氛因此变得尴尬。她与他明白,要说点什么,但是她与他又没必要多说什么。
怠惰感,涌上心头。文秀想要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发呆。文杰想要瘫倒在床,望着黑夜深思。
他要离开客厅的最后一秒,陈文秀扯着他的衣角。
文杰诧异地回头看她。
她说:
“你还没有给我解释今天的事。”
话音刚落,他怀念起伪装无事发生的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