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咱的城堡,人类。”
本应是足以让涉世未深的少年深深沉醉的甜蜜嗓音,却使得作为危险信号的电流从诺尔斯的脊柱为始流遍全身。
以那句话为开端,诺尔斯的人生改变了。
然后,正式成为了仆从。
确切地来说,是女仆。
那是库蕾缇雅在一瞬间就决定的事情,然后下一个瞬间,就用魔法使之成为了现实。
至少,从诺尔斯的角度来看的话是那样。
……
……
话虽如此,具体来说,要做的工作其实也没有多少。大概就是顶着暴风雪在外面捕猎魔物以及负责料理,维护城堡内上百个魔法阵,以及为这座大得像一座山的城堡内部进行扫除而已。
库蕾缇雅甚至连茶水都没有让诺尔斯准备过。至于引导客人的事件则更是连一点要发生的征兆也没有。
于是,诺尔斯耗时三天——也就是在今天,终于将扫除的工作完成了。
现在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都想以自己的名义给那些负责侍奉自己的女仆们放一个长假。
当然,前提是能够获准回国。
虽说在这之前,诺尔斯还必须要请求库蕾缇雅将自己的样子变回去才行。
透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窗玻璃,诺尔斯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眼前的少女,拥有一头柔软的垂在脑后的金色头发,以及翡翠色的大眼睛。年龄大概是十三、四岁,纤细的手臂在自然的白色光芒照射下,像是披上了一件高级丝绢。她那无需粉饰的端正容貌,清纯得像是理想中的天使,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可爱的气息。再搭配上此刻身着的有着多层荷叶边的蓬松女仆装,那根本是不分男女无条件地勾起人类保护欲的犯规姿态。
不仅如此,点缀头部的兽耳,也不是单纯的装饰而已,而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像是在证明那一特征一样,明明整体上给人的感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少女,甚至是更为接近不喑世事的幼稚孩童,诺尔斯的周遭却若隐若无的带有狐媚的气场。
她现在已经毋庸置疑地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幻狐,此刻就算是库蕾缇雅主动放她回国,她也根本没有办法遵从。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诺尔斯连为之感到羞耻的余裕都没有,加上库蕾缇雅虽然将诺尔斯变成了这副模样,却没有借此取乐的打算,这也让诺尔斯很难有应该为之感到羞耻的自觉。
等到置身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无可避免地沐浴在路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下,从头到脚被反复舔舐的时候,她才能够真正地认识到那种事情吧。
此刻的诺尔斯并不清楚那种近在咫尺的未来。
她只是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脖子上的项圈,然后将沿着项圈缓慢移动,在大概是后颈的正中位置,感觉到了有些不一样的东西,那大概是接合处。也就是说这个项圈估计并不是用魔力生成之后直接就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应该考虑成是由某人给自己戴上去的比较恰当吧。
“某人”当然是指的库蕾缇雅,然后在准备离开时诺尔斯刚好醒了过来。说到底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
尝试着使用了一下魔法,诺尔斯发现自己目前能够调度的魔力微乎其微,因此他猜测戴在自己脖子上的应该是所谓的“隶从项圈” 。
主人为奴隶戴上这种项圈以后,没有主人的允许,奴隶就没有办法自主使用魔法。
在这之前,诺尔斯之所以还能够使用三重的魔法来束缚库蕾缇雅的行动,大概是因为当时项圈还未真正起效吧。
不习惯地用手捋了一下垂落在肩上的明亮金色头发之后,诺尔斯微微叹气。
这时她听到了逐渐变得明晰起来的脚步声。
“库蕾缇雅大人。”
诺尔斯用库蕾缇雅所要求的不带一丝多余动作的标准站姿站在走廊边,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此时应该是要去检查魔法阵有没有被诺尔斯动过什么手脚,然后正好从诺尔斯这里经过。
“什么事。”
虽说语调带有怒气,但值得庆幸的是,库蕾缇雅并没有无视诺尔斯的话语,这说明她的情绪等级至少是中等以上水平,也就是说诺尔斯的工作基本上没有出任何纰漏,最起码诺尔斯是没有被她要求在某些地方返工的风险了。
“城堡内部的扫除已经完成了。”
诺尔斯回忆印象中的礼节,装模做样地深深低下了头。
“欸……意外地挺能干的嘛?”
她若无其事地玩弄起自己的一撮头发,比起夸奖,库蕾缇雅语气当中更多的是挖苦。
“承、承蒙库蕾缇雅大人的厚爱。”
诺尔斯当然不是听不出那份挖苦,但迫于当前的状况,她也只能努力地让自己露出营业笑容而已。
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库蕾缇雅的侧脸,那张纯洁又高贵的面容总感觉好像比起刚才更为不满了。
至此,诺尔斯才深觉自己的做法实在是欠缺考量,现在的状况怎么看都是要被分配多余的工作了。早知如此的话,还不如倦怠行工,能拖一天是一天。
话虽如此,那样的话就和诺尔斯想要早日回国的愿望有所冲突了。
“算了,把汝一天到晚关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这里的事情做完之后,到谒见大厅来,诺亚。”
“我明白了。”
库蕾缇雅感到无趣似的对诺尔斯下达指令,但话语当中的内容却足以让诺尔斯感到喜出望外了。
啊……需要纠正一点就是了。为了适应女性的身份,诺尔斯·沃·利卡塔特里亚,目前正式更名为诺亚。因为有姓氏的话显得太傲慢了,所以只有名字而已。
……
……
带着一脸不满,高高坐在王座上的库蕾缇雅,以及傻站在距她大约十米远处的诺亚。
诺亚原以为自己是要被告知有关回国的消息,就算再不济也应该是被分配下一份工作,然后就此离开。
结果出乎意料的,谒见大厅内长时间都被沉默所笼罩。
“那个……”
本来诺亚想要一直忍着不出声,但大概是库蕾缇雅的心情不好的缘故,空气中的水汽开始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诺亚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了。所以即使会显得冒犯,她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
遭到提醒的库蕾缇雅此刻才抬起头来看向诺亚。她轻启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成功将文字编织成语句。
在这之后,她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却又自某个时刻起,脸逐渐因羞愤而涨红,到诺亚心生“不妙”的念头之时,她那小巧精致的脸已经明显大了一圈。
打破了这种局面的是完全在料想之外的人物。
“既然缇雅这么困扰的话,这里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似乎是自哪里传来的调停的声音。
但是这里应该没有除了诺亚和库蕾缇雅以外的第三人在场才对。所以诺亚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想脱离这种尴尬的局面以致于产生了幻觉。
与之相对的,库蕾缇雅虽然是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收敛了那样的表情,然后说:
“是缇露吗?”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库蕾缇雅的心情明显已经好转了很多。
“……是的,同步视觉和听觉情报稍微花了一点时间。”
见库蕾缇雅将视线投在自己的身上,诺亚下意识地向后看,但是那里当然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在。
也就是说,库蕾缇雅对话的对象确实是诺亚。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此刻位于诺亚身上的“什么东西”。
“不用再东张西望了,我就在这个项圈里面。”
“……怎么回事,这不是隶从项圈吗?”
诺亚下意识地触摸位于颈部的别致饰品,比起惊讶来说,她似乎只是想要搞清楚这个项圈的发声原理而已。
“如果把我当成是那种低端物品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发声原理不明,但被库蕾缇雅唤作“缇露”的项圈的声音好像带有怒意。
“比起那些,缇露,刚才是说汝来解决对吧……”
“因为缇雅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吧?”
“咱根本没有……”
库蕾缇雅现在这副逞强的样子不免引人爱怜,从刚才开始缇露对于库蕾缇雅的称谓也有些耐人寻味。话虽如此,迅速理解了现状的诺亚在意的却是别的事。
“‘解决’是指……”
“啊?你这家伙是单细胞生物吗?”
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让诺亚有些无所适从,但无论如何都需要忍耐。
“缇露大人……”
诺亚犹疑的话语立刻就被打断了。
“那种敬称就不必了,比起那些,你这家伙竟然把缇雅惹哭了,可别想着能够轻易了事。”
“首先让我听听你的忏悔。”
“那个……打破了库蕾缇雅大人用于护身的魔法……以及身为区区的仆从竟敢未经允许触碰库蕾缇雅大人高贵的身体……那个……”
诺亚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虽说她觉得无论是哪一项罪状都有值得辩解的空间——前一项是对当时身为敌人的库蕾缇雅的正当攻击,而后一项则是纯粹的事故而已。
不过她也知道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话只会起到反效果,毕竟无论是库蕾缇雅还是缇露都显然不是诺亚的同伴。
总之,既然是身处敌营的话,现在就要尽可能的放低姿态。只需要尽可能地争取到对方的好感就行了,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然后呢?”
“然……然后?”
诺亚傻眼似的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你这家伙要说的就只有这些?明明把缇雅给惹哭了?”
“对、对不起……之类的?”
现在的诺亚已经有想要不断地鞠躬说“实在是对不起”的想法了,不过那样的话虽说视觉效果看上去还不赖,却总感觉缺少诚意。
“明明都把缇雅惹哭了?”
“那个……我真的有在反省了。”
“这样啊……判决下达。”
似乎是完全没有在听诺亚讲话的样子。
从项圈里面传出了声音。那个声音在到后半段时,就明显降低了八度。
明明没有实体,此刻诺亚却感到杀意的锋芒向自己袭来。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喉咙捏碎一般。
诺亚本以为恐惧感是与自己几乎无缘的东西,可是一旦发现自己无从抗拒死亡的威胁的时候,那种感觉果然还是会准时出现。
似乎是将诺亚心中所想完全看透,接下来缇露的话语当中,带有些微的赞赏。
“问答无用,是死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