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做的吗?”
诺亚指的是目前四周的状态。
“……”
少女只是半眯着眼注视着诺亚,一头水蓝色的卷发蓬松而杂乱,怎么看都是刚睡醒的样子。
“啊,对不起,刚才的‘恶魔’并不是在说你。因为我有时候会像是被一种没有脑子的恶魔 夺走了大脑一样做出奇怪的举动,所以才忍不住那么说的。嗯……还有,我的名字叫诺亚,谢谢你刚才帮助了我。”
揪着这个缇露无法出声的时点,诺亚其实是想要再多回报她几句的。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将自己从困境当中解救出来的少女的感激之情,终究还是胜过了那种卑劣的感情。
“……我的名字是塔乌妮。闲暇之余,来到边缘之城,在这旅者之馆【尘星之风】中赐无法如愿驰于梦境之人以渡舟。”
塔乌妮其实还有一个同行者,可惜塔乌妮连走在路上都能睡着,要照顾她实在是太麻烦,于是她就被抛弃了。
“原来还有这种职业吗……话说,这应该是【独有魔法】吧?”
诺亚从来没有听说过范围能到半径数十米的催眠魔法,所以自然地有了这种猜测。
况且,身在范围之内,诺亚却并未受到影响,这点也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尽管具备【独有】之名,实际上却只是魔法这一无谓体系中孑然而行的异端,换句话说就是无法合群的孤单黑羊。魔法和人类,概念上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也会有可类比的性质……你是希望成为【独有魔法】吗,少年?”
虽然盯着诺亚看的那双微眯的眼睛依然未生波澜,但诺亚却为此几乎快要哭出来。
“不……那真的是不可抗力,无论如何都请你相信我。”
唯独这名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嘴角还残留着唾液的残渍,如天使一般于深切的苦难之中拯救了诺亚的少女,诺亚绝对不想被她当成是变态。
“唔……也就是说,少年你是想宣称自己一定程度上心理异于常人的行为,其实是被某种可测却不可观的现象驱使导致的结果。我是应该这么理解吗?”
塔乌妮似乎是露出了在思索的表情,但是语调果然还是平淡得不生任何波澜。
“对不起,我知道塔乌妮小姐会觉得在你的店门前不知廉耻地掀起自己裙子的人很恶心,但那真的不是我的兴趣,请不要把我当成变态。”
为了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诺亚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不需要低头,也不用那么害怕。我不是对你的言论存疑,只是为了让自己了解事情的全貌,试图在你的身上寻求可能的例证而已。”
“实、实在是对不起,就如同刚才所说的那样,我遇上了一个十分令人厌恶的恶魔,我想它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主动出来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诺亚陈述过后,塔尼亚不加掩饰的打量了她的全身。
那之后,塔乌妮语带倦怠,倒不如说是以一副已经快睡着了的样子说道:
“那倒是有些遗憾……说起来,我刚才的魔法只是让围观者进入了梦乡,要完全消除少年的行为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接下来还需要……对梦境进行操作。具体来说,哈啊……就是我会通过非生理性必需的睡眠行为来哈啊……和……周围已经入眠的人类……建立单方面强制性的联……系,借此来影响其大脑……哈啊……不自觉的……无规则活动。我会……”
对话的过程中,她转过身,逐渐走回了旅馆里面,在坐下以后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只把头努力地上抬以支撑对话。
“不、不用再解释了,塔乌妮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
塔乌妮的眼睑已经合上了。
“那么,再次感谢塔乌妮小姐的帮助,这份恩泽,我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
在告别了塔乌妮,转过身来的时候,诺亚听到了塔乌妮的轻声呢喃:
“有……脱离了魔法范围,那个是……精……灵。”
没想到会在这时获得意料之外的有用情报,诺亚几乎难掩自己的欣喜,但为了避免打搅到塔乌妮的睡眠,这次诺亚只能在心里默默道谢。
等到诺亚走远之后,塔乌妮再次发出了梦呓一般的声音:
“‘少年’吗……”
……
……
“话说回来,塔乌妮小姐真的好厉害啊。”
诺亚沿着原路返回,现在已经脱离了一片死寂的街道。她将十指交叉,手掌外翻,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没什么了不起的,缇雅可是能做到远比这厉害得多的事。”
“你们基本上算是我的敌人吧,听到这种事情我可完全高兴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心情比较好,即便是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诺亚的语调也显得轻快。
“我可完全听不出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还有,为什么原路返回了?”
“我想把那个从魔法范围中逃出去的精灵抓住啊,我可不能放任知道我秘密的人到处宣扬我的事情。而且,只要有精灵的帮助,就能进入精灵之森吧?”
“我应该还没有给你说过那种事情吧。”
“没什么,如果说王国内是精灵生活和居住的场所,那森林则应该是她们通过捕猎等行为获得食物的地方。我只是觉得像精灵这种害羞的种族,应该不会希望在自己猎取食物的时候,被其他人看见吧?”
“你是在知道精灵不需要进食 的情况下还这么说的吗……?精灵是魔力的聚合体,同时也只靠魔力就能生活,相对的,如果长时间处在魔力低浓度的环境下,就会逐渐消失。”
视线不断地游走在街道两旁和屋顶上的同时,诺亚有些诧异地问道:
“……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会有精灵跑到外面来?”
“那同时也是我的疑问,目前只能怀疑是不是塔乌妮说了谎。”
“真是疑心重啊,塔乌妮小姐怎么会骗人呢,再者说做那种事情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
“真的是完全被收买了啊,我怎么觉得她只是因为被打搅到了安眠所以没有办法才顺便帮你平息了一下事态而已。”
“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我现在的内心就像是因为‘会很脏吧’那样的理由而没有被踩死的蟑螂一样充满了感激。”
那是什么比喻啊——缇露忍住了吐槽,她现在更在意别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选择了原路返回?精灵之森在另一边,一般来想的话,都会觉得精灵会逃往那边吧。”
“呃,直觉之类的吧。再说在这种小城市,就算走错了路,到时候再折返回来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诺亚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在和塔乌妮对话之前,你在确认四周状况的时候,视线在各处的驻留时间有较大的差别,大体上来说,主要是在我们来时的花店附近耗费了较多的时间。”
“嗯……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想你是不是在当时就已经对精灵的逃跑方向心知肚明了。”
“我倒是没有意识到那种事情呢,可能是身为皇族的生活过于心惊胆战导致的结果。”
“就算这样可以勉强说得通,但塔乌妮多次称呼你‘少年’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予以反驳?”
“欸……!是这样的吗?那岂不是很糟糕?”
对此,诺亚似乎毫不知情。
“……我劝你最好不要干什么多余的事情,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我和缇雅自然会放你回去,但是你要是给缇雅添了什么麻烦的话——”
“啊!找到了。”
诺亚的视线停驻在某个房顶上,全身被深褐色斗篷所覆盖的娇小身影的上面,那个身影的手臂环抱在前方,大概是因为正拿着什么东西吧。
“喂,听人讲话啊!”
“没时间干那些了,你也看到了吧,快点给我魔力,要追上去了。”
无视周遭行人诧异的目光,诺亚开始在石质的街道上全速奔跑着。
“魔、魔力,但是那样的话,你会变回……”
“那种低级的谎话就不要再说了,经过上次的魔力传输过后我算是知道了,基本上你就只是一个魔力储存装置而已。之所以我连自己原有的魔力都调度不了多少,只是因为我的身体把你所持有的庞大魔力误判为自己所有的东西了。但是人体会倾向于满足生体魔力浓度平衡,所以势必会优先消耗你所持有的那部分魔力,可是,那部分的魔力却是由你来管理的,也就是说——”
“快给我魔力,要追不上了啊你这废物储存装置!!!”
“不要趁机骂人啊啊啊!!!”
没想到会在这时被诺亚反制,但尽管不情不愿,缇露还是给了诺亚必要的魔力。
许久没有体会过魔力流遍全身各处的感觉了,但是诺亚并没有闲暇来享受这种近似于幸福的满足感,在得到了魔力支持以后,她立刻使用了魔法。
“机体强化魔法,中位,跃力增幅。”
魔力集中到了腿部,而后,依据特定的形式对现实进行覆写。
那之后,通过将腿部弯曲,然后再伸直的简单过程,诺亚就凭借着狐征亚人的孱弱身体高高跃起 ,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
自不用说,这一行为肯定是会引人围观的。事实上,诺亚曾经身处的街道,此刻已经变得十分热闹了。但诺亚在之前甚至是做好了被当作变态的觉悟,事到如今不过是会被当成是怪人而已,这样的事实已经令她不痛不痒了。
唯一有些让她感到困惑的是,似乎不同的人向自己投来的视线当中所包含的意义,有较大的差别。
身处目前诺亚视线前方的娇小身影,和她之间只隔了一幢房屋的距离。大概是注意到了诺亚搞出的动静。她那又尖又长的耳朵稍微抖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过后,当她再次将头转回去时,就提升了自己奔跑的速度。那之后,又轻松地跃过了三米以上的房屋间间隙。
“喂,魔力,魔力,快给我魔力。”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趁机骗取魔力吧。”
“在说什么呢,再不加速就追不上了。”
“好好,我知道了啦,给你就是了吧。”
可是,这种程度的身体能力,真的是精灵吗……
缇露心生了这样的疑虑。
不过那种事情,等追上了以后,再确认也不迟。
于是,就结果来说,诺亚追上了正在不断逃窜的少女。
尽管中途多次遭到了对方投掷过来的不明针状物袭击,诺亚还是漂亮地将那些全都躲避过去了。
但是……
“追上”时的情形,是两人试图在屋顶间移动时,全身裹在脏兮兮的褐色斗篷当中的娇小身影先行腾空,而诺亚则是紧随其后。
这时,缇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
“——话说回来,你还真敢穿着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跳那么高呢。”
以此为契机,已经抓住了娇小肩膀的诺亚直接在空中石化。
而后,魔法加速的效果消失,诺亚以及遭到连累的娇小身影一起接受重力的牵引从三层楼高的房屋跌往地面。
垂直高度……大概是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