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罗,茉莉的青梅竹马,要不是我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和茉莉踏上问询之路的说不定就是他。
虽然这也不是我的本意,但……就像火车驶入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轨道,刹车又失灵了的样子,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然后掉进了河里。
“我在岸边看见了你,还以为你死了。”祁罗重新戴上一双厚手套,手背上还有铁质的爪子,看着四周,“所以,茉莉呢?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惭愧……我们本来已经到了恸哭之谷……”我挠挠头,随着我重新的呼吸,脑子里缺氧的感觉才慢慢消退,“结果我脚滑了,掉下来了。”
“……所以茉莉她,现在还在恸哭之谷等你吧?”
“我想是吧……”
“那就别让她担心了。”祁罗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牛皮包,好像是我的行李,向河流上游走去,“快跟上,无毛猴子。”
我还能说啥呢?现在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太阳在头顶照下来……考虑到我们出发的时候是清晨,茉莉她……恐怕已经在岸上等了我快半天了。
“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
“要你管?”
“哈,你是不放心茉莉吧。”
“知道还问。”
祁罗跟我好像一直都没什么话说。
在茉莉面前,他还是一直挺有活力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跟茉莉显摆,刻意装得很博学的样子。
但我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他独处,他私底下……好像还挺冷漠的?
管他呢。我紧跟上去。
“也就是说,从出村没多久,你就跟着我们了吧。”
“……差不多。”
“一路上很辛苦吧?”
“你……”他忽然站住了脚,扭头看向我。
“嗯?”
“别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废。”他又往前走去了。
“哎哟,你还真是管不住你那个臭嘴。”我冷笑道,“虽然我是很感谢你救了我……”
“要是掉下来的是茉莉,怎么办?”
他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怪问题。
当然,过去的所有教育都告诉我,这种河流不要随意靠近,如果靠近的话,就有被卷入的风险……更不用说在这稀奇古怪的世界进行的这场稀奇古怪的试炼……
“还想?这段时间她都被冲走一公里、死了八百多回了。”
“咕唔。”
“所以你完全没有任何觉悟,就跟她踏上问询之路了。”他又扭过头来看着我,表情……怎么说呢,完全不像他,“你甚至……对她都没有任何感情。”
“听任感情行事的人,那叫意气用事。”我冷静地回应道,“而且……我踏上问询之路,也不完全是为了她。”
“那你自己去就好了啊。”他忽然一把薅住我的领子,正如刚刚把我从地上薅起那样,“干嘛把她拖下水?”
“松手。”
我已经不想和这家伙牵扯太多了。
所以我以训斥开过了玩笑的亲戚家的小孩的态度看着他,盯着他,脸上不做出任何表情,也不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盯着他。
“你……”
“我人生最反感的一种人,就是同时对你抱有过多期待又擅自失望,还因此发火的家伙。”我猛然拍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领子,“这种人,只为自己所想,所有说的道理都冠冕堂皇。”
“你!”
“我甚至都懒得纠正这些人。”我夺过祁罗背着的我的行李,背在肩上,“别再跟来了。”
我不管祁罗了。
独自往上游走吧,迟早都能再见到茉莉的……
落水之后多数人都是因为肺水肿而死的,即使运气好被救上来,进入肺里的水也足够引发肺炎或者其他呼吸系统的疾病。
我汗流浃背。我眼冒金星。
“……说真的,我现在就想直接把你掐死扔进河里。”
突然感觉背上一轻,包裹又被夺走了。
祁罗非常迅速地从我身边经过,就仿佛这满是卵石的河岸,和家里的榻榻米一样。他在上面健步如飞。
“然后回去告诉茉莉,”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一边倒着走,“‘那只无毛猴子淹死了,作为替代,我来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呵。”我冷笑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撕下伪装了吗?”
“茉莉可比你厉害多了。”他站在原地,耸了耸肩,然后看向河对岸的森林,“……无论我怎么伪装,她都能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撒谎这种事在她那儿行不通,她会把我的头拧下来的。”
“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嘛。”
他露出锋利的牙齿:“她还比我大嘞。”
……
我还真是被冲得有够远。
直到太阳西斜,渐渐隐没在身后连绵不断的群峰间,四周的景色依然是那嶙峋的怪石,还有完全不好走的卵石河岸。
祁罗却完全没有一丝疲劳的样子,背着那巨大的包裹,走在我前面十米左右。
我快要散架了。
每次被卵石绊倒,想就此躺在地上再也不爬起来的时候,他就只是回过头来看着我。
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只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了。
……
月亮在头顶悬着,银白色的月光照射在河岸上。
今晚是满月,月光很充足,身旁黑暗的河水奔涌着,寒冷的空谷之风在耳边刮过。
肚子早就扁了。全身每一块肌肉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悲鸣……
祁罗的身影依然在不远处。
月光下,他漆黑的毛发也反射出了银白色的光芒。
……
“……”
我的意识再度恢复时,身体正被什么人背着。
抬起头来,看到两只高耸的耳朵被压在斗笠下,向前狂奔着。
祁罗背着我,在卵石地上狂奔。
“祁罗?”
“哈,你醒了啊。”
“我怎么了……?”
“你最好别说话,把舌头咬断就不好玩了。”
我向身后望去。
那是……一群野狗一样的动物。
即使月光照在它们身上,它们也如同影子一样漆黑,没有任何光芒反射出来。
我突然想到刚来到这里的那天……在河岸上吃着奇怪椰子的乌鸦。
好像是叫……
“黑兽?”
“原来你认识这东西啊。”祁罗的声音略带嘲讽,脚下的步伐完全没有减慢,“看来它们不希望我呆在这儿呢。”
“行李呢?”
“扔了。带着那东西我可跑不动。”
祁罗的脚力真的相当恐怖。
背着我一个一百多斤的人,在河岸上飞一样地奔跑着……但身后那些黑兽就好像……刻意保持比猎物略慢一点的、消耗猎物体力以防追上的时候被尚有力气的猎物反击……
“我们……能逃掉吗?”
“这是什么话?”
“不如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跟它们打一架……我觉得这样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一点……”
“呵,不愧是无毛猴子,这种自杀一样的想法竟然也能想得出来。”
祁罗忽然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个身,平稳地落在了地上,面朝那群黑兽。
而我在这个过程中被猛然丢向了卵石地面……总感觉脊骨有什么地方断了。但我还是爬了起来。
“它们是冲我来的。”祁罗摸向腰间,腰间绑着两根长棍……好像有一把猎刀,还有一根登山杖,“从我出村开始,就一路跟过来的。”
“什么……”
“给你,拿好这个。”他忽然向我递出猎刀,“我去引开它们,你去和茉莉会和。”
“那你怎么办?”
“废话!”他猛然扭头瞪了我一眼,拔出一米多长的铁拐杖,“阿宽他老爹的拐杖,不知道怎么跑到你手上了……他可曾是村里最好的猎人,人送外号打狗神棍的阿宽老爹啊!”
“我来帮……”
在我拔出猎刀上面的牛皮套铆钉之前,祁罗已经跳向了那群黑兽之中。
在空中轮圆了那根至少三十斤的大铁棍,瞄准了一只黑兽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
那黑兽的脑袋立马爆开了,里面漆黑的血液和各种组织器官绽开来,溅满了周围的一片卵石地面。
祁罗在其他黑兽还在愣神的时候,再度借助铁棍支住地面,越向空中,猛然砸向另外一条黑兽……
就在那黑兽被他砸断了脊骨时,旁边两条黑兽猛然跃起,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咕呃!”
他发出一声闷哼,张开猫妖的血盆大口,猛然咬在右肩上那只黑兽的额头,撕扯下了一大块黑色的肉,还有骨头。
在那只黑兽不得不松口后,祁罗抄起拐杖,用拐杖另一头的圆球猛然填入咬住他左肩的黑兽的颌骨,用脚一踢拐杖,那黑兽的整个下巴齐根断裂,祁罗立刻挣开了束缚,端着拐杖跳到了一边。
“哈啊……哈啊……”他喘着粗气,和剩下十几条黑兽对峙。
一只黑兽猛然扑向了他。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于是抄起还没解开铆钉的猎刀,三两步冲上前去,用刀身死死卡住了那条黑兽的嘴,顺势把它按倒在地。
“你干什么!?”
“快点打死他!”
“呃!”
祁罗的动作显然因为肩部的伤慢了不少,但他还是抡圆了拐杖,猛地敲碎了那条黑兽的头骨。
紧跟上来的是另外两条黑兽……而我的猎刀还卡在那条死掉的黑兽嘴里拔不出来。
“危险……”
咔哧。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