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校区?那就是给实验班差生混日子的地方!”关琴趾高气扬地说着,满脸得意之情,她的同伴也开始起哄。
“你是不是在追莲娜姐姐啊?”
“带女孩子出来吃饭都不知道选个高档一点的地方。”
“看你也不像什么有钱人。”
……
附近的三中学生看到这边起了争执,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听了关琴她们说的那些话后,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
正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我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关于本校生为什么看不起南城校区,这事可能跟我,或者说跟我那一个届学生有关系。
我刚上高二的时候,学校从本校那边调来了一个五十多岁叫金明的教导主任,我们私底下都叫他金四胖,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在管理学风学纪上面很有一手,当时城南校区的纪律确实不如老校区那边好,所以那个胖子一过来就大刀阔斧的改造,增加学生会的日常巡逻查寝次数,颁布课堂纪律和男女生交际准则条例,逮到有人违规就重罚,轻者记过,重者开除,这些手段确实很有效,至少学校里很多刺头不在那么猖狂了。
城南校区作为三中分校,其实更像是一个新教学模式实验学校,三中副校长致力于开创新的教学模式,新校区这边就是他全权负责的,管理非常宽松,还开设了很多特色课和课外活动。金四胖来的时候老的副校长调任到外地一所中学去了,新来的校长和金四胖沆瀣一气,一刀把所有东西都切掉了,整个学校瞬间就变得死气沉沉,以往除高三外,高一高二九点就下晚自习了,结果全给弄到十一点,还有自由活动时间全部减半,早自习提前半小时等等,各类特色实践课砍到只剩下武术这一门,这还是那个武校毕业的体育老师强烈反对的成果。
除此之外,这个金四胖还特别擅长用成绩把学生划分成三六九等,然后进行区别对待。以前在本校区,新生入学是要按中考成绩由低到高分成实验班、平行班和尖刀班的,不过城南校区从我那一届入学时就没搞这种制度,完全是打乱以后随机分配的,所有班级都差不多,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差的。
这在金四胖眼里就非常的不合理,他觉得“好学生”不能和“差生”混在一堆,就任以后一度想要重新分班,结果不止是学生反对,那些年轻教师也不乐意,此事只好作罢,不过金四胖依旧在实施他的“成绩差别对待法”,比如在食堂给年级前一百名的学生开设特供窗口,平摊下来每个班也就那么一两个人,刚开始那些学生还挺开心,毕竟有好吃的,但是一周以后那个窗口就无人问津了,你在那啃鸡腿人家吃着白菜萝卜,你还没法和别人分享,时间长了别人肯定就不乐意和你一起吃饭了。
金四胖想要在学生中以成绩分化阶级,这样有好处,本校区那边的效果就很好,尖刀班的成绩特别厉害,随便挑一个班就能吊打城南校区,但是碍于城南校区的平均分班制,他的“成绩差别对待法”效果就不明显了。
就这样,我们熬过了两个月,终于迎来了秋季运动会,大家本想趁着这三天放松放松,但是金四胖的一个决定彻底激起了我们的心中的愤怒,他把运动会砍到只剩一天,还照常上早自习和晚自习,美名其曰“你们成绩和本校区学生差距那么大,要抓紧时间学习减少差距”。
群情激昂,反正我们班上的人私底下把金四胖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在运动会前一周,我们班长提出了一个大胆无比的想法,明天运动会老校长会来,老校长当初也是全力支持副校长在城南校区实验新教学模式的,这次运动会就是过来看看成果,我们猜测金四胖和新来的副校长肯定瞒着老校长在背后搞小动作,所以便想趁此机会向老校长反应。
当时商量这事的只有我、班长和几个铁哥们,我们知道这事一旦失败,绝对没有好下场,所以要尽量多拉一些人入伙,班长他就趁着午休和晚自习,一个寝室一个班级的去找其他班班长商量这件事,令人意外的是几乎所有班级都同意了,高二全年级三十个班将近两千人,每个班出几个人,最后一共拉到了九十多人入伙,一小半都是班委成员,然后计划便开始了。
我承认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不计后果去干一件事,搞不好就会被开除,但我却一点都不后悔。
运动会那天早上,老校长来到城南校区参加运动会的开幕式,班长带着一些人以献花的名义把领导观光团堵到了教学楼和体育场之间的一个路口上,金四胖和新副校长看到学生自发献花还挺高兴的,但是一分钟后,列队前往操场的学生经过,将领导观光团一分为二,班长他们就趁此机会带着老校长混着学生队列跑进了教学楼。
学生队列并没有阻挡很长时间,金四胖看到老校长被学生“挟制”走后,就叫随行的几名保安上去追,这时我就带着一堆“刺头”出现了,他们都是对金四胖非常不满的学生,校服连帽衫一拉,口罩一戴,十几个人看上去基本上都一样,我带着一群人拦在金四胖面前,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朝他比了个国际通用问候手势,结果就是我们成功吸引了仇恨,带着保安满学校乱跑。
金四胖还叫学生会会长赶紧发动学生会干部去寻找老校长,不过学生会平时也很烦金四胖,就是因为他学生会才多了很多不必要的活,所以只是口头上答应了,事实上根本没有理金四胖的命令。
顺带一提,城南校区的保安可不是那种四五十岁的老头,很多都是三十多岁的退役军人和身强体壮的小伙,虽然只有八个保安来逮我们,但十来个高中生根本不够他们玩的,没一会就被抓到了一大半,最后只剩下我和两个同班同学领着四个保安在教学楼乱窜,不过当我被抓住时,听说班长他已经领着老校长逛了一圈,该看的东西也都看了,三十个班签名的抗议书也递上去了。
结果就是,老校长十分愤怒,一个一米七不到的瘦小老头,居然当着所有校领导的面大骂金四胖和新副校长。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快要退休了!就可以背着我搞小动作了!?这里是学校!不是给你们捞绩效的地方!!”
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至于为什么我会听到老校长骂人……因为这个时候我们一群人正在校长室外罚站呢。
其实老校长最生气的地方并不是金四胖改学校规矩,而是不满意他们背着自己搞小动作,也就是说我们这个计划并不稳妥,万一老校长不那么在意这些,我们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我们这些人当然也有处罚,所有参与者记过一次,我和班长他们几个谋划者记大过一次,理由是扰乱学校教学秩序,在我看来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后来老校长把我们几个策划者喊到校长室谈话,他首先是很严厉的批评了我们一顿,然后又询问了一下我们的学习情况,对学校的意见之类的,我们便一股脑的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
“你们几个小崽子,居然敢闹出这种事来,今天可是有教育局的人来参观的!不过——你们很有胆量,本校区那边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闷葫芦,像你们这样的学生少见了。”
自运动会结束后,金四胖被调回了本校区,学校又调来了一个新的教导主任,所有制度恢复从前,还依照学生的建议改进增加了一些。
老校长在离开之前给我们说了一句话:你们几个小崽子要是再给学校丢脸,就别想从学校毕业了!
不过后来我们几个始作俑者还真没给学校丢脸,班长考上了北都大学,成为了全市第三个被国家第一高校录取的学生,最差的我也考上了沪州理工大,全省排名第三的重点高校。
我们那一届两千人,本科率90%,已经超过学校的预期了,不过重本率与本校区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在我毕业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在高一高二学生之间流传为一段佳话了。金四胖本就没有什么大错,听说被调回去以后依旧是教导主任,本校区那边的等级划分更加严格了,在新教学模式被证明比旧模式有效之前,旧教学模式还是会继续执行下去的。
关琴会这么看不起城南校区,估计就是金四胖干的好事,两个校区之间的消息不流通,正好方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