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偏离路线……”
“您已偏离路线……”
我走在公路上,百度地图却显示我走在一片荒野里。
我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这里是17号公路。
它早已被政府废弃多年,久远到连百度地图上都不予记录,只剩下一片诡异的空白,而我是这片空白里一个表示定位的蓝色水滴,缓慢挪动着。
夕阳渐渐没入公路尽头的地平线,我走向落日。
“您已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
导航的终点是一座村庄。
路边山坡上零零落落散布着许多小平房,却无人居住,随时间流逝破败不堪,墙上满是裂痕,野草丛生的小径荒无人烟。
我的视线掠过这片被遗弃的村庄。
“找到你了……”
一座双层小楼渐渐与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重合在一起。
说来好笑。
我来这里,为了一个穹妹抱枕。
……
这个世界存在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
蜘蛛人、牛头人、吸血鬼……它们被统称为异种。
和人类狩猎野兽一样,异种也狩猎人类,它们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行走在大街小巷间,犯下无数骇人听闻的滔天血案。
好在,还有猎魔人公会。
猎魔人在城市阴影中杀戮异种,维持着黑暗的平衡。
我叫沙利叶,男性,C级猎魔人,来自一座名为临安的繁华都市。
另外,我是个魔女。
嗯……你也许会想,
魔女怎么会是男的呢?
是啊,我自己都不信。
祖祖辈辈的肖像画上都是高冷美少女,挂在墙上像一排动漫海报,要这些不是我祖宗,或许我已经舔上去了。
每次看着那些肖像画,我一直都在想……以后我要是被挂在上面,美少女里面岂不是要混入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
历史上第一个男魔女。
啊呀,真是辣眼睛。
我为什么是男孩子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
倒不是说我对自己的性别不满,而是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要不是能使用一部分魔女的力量,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从路边捡来的了。
可我的姐姐一直没说什么。
我去问她,她却只是万分狡猾地笑了一下。
「小沙啊……你以后会明白的。」
如果能回到那天,我一定要对她说,我tm,明白个鬼。
这么多年过去,从小学生升到高中生,从小正太长成大帅哥……
我什么也没明白。
但除了姐姐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我一直没能得到答案。
我的父母早已离世,姐姐是我世上仅存的亲人。
同时姐姐也是S级猎魔人。
在这之上还有双S级猎魔人存在,但S级已经算得上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猎魔人了,哪怕是在临安这座巨大城市里,也只有不到十位S级而已。
然而,这并不代表我能傍上大腿。
姐姐天天在外面游山玩水,一年见不着一次,像是把我这个弟弟忘掉了……不,我认为她就是把我忘了。
别说特殊照顾。
生活费?那是什么。
我这辈子从来没听说过。
和身边那些衣食无忧的同学们不同,没有人给我钱,也没人给我住的地方。
我需要为自己的生活拼尽全力。
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都要花钱。
尤其是住这方面,在临安这座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哪怕市郊公寓的租金也十分不菲,一个月就要上千块。
至少,用课余时间去打零工得来的钱,是怎么也不够生活的。
我的学校不提供住宿,没钱租房子,要么睡大街,要么睡桥洞。
显而易见,都不是我想要的选择。
所以我成为了猎魔人。
什么维护城市和平啊,守护城市安宁啊……都是屁话,我只想赚钱。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猎魔人并不是一个秩序严密的组织。
我们没有明确的上级,也没有明确的同伴,有点类似于小说里的冒险者。
公会高层在秘密网站上发布悬赏任务,然后猎魔人们各自去领取契合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任务,提交证明,赏金自然会打到绑定的支付宝里。
可以与其他猎魔人组队,也可以选择自己独行。
在今天的诸多悬赏中,我幸运地发现了一个“肥单”。
什么叫肥单呢,像C级任务赏金普遍在3000到10000之间,D级任务普遍在500到3000之间,单位是软妹币。
高于这个阈值的,就被称作肥单,低于这个阈值的,叫做黑奴单。
被我发现的是一个D级任务,赏金却有足足五千块,简直肥的流油。
任务内容很简单。
只需要从目标家里偷走他的……穹妹抱枕?
这是什么鬼?用特殊手段给予死宅异种迎头痛击??
也许是看上去很奇怪的缘故,刷新出来好几秒都没有人接。
不过对我这个C级小透明来说,打打杀杀实在太危险了。
偷一个抱枕……还是这种简单的任务适合我。
看起来奇怪,就奇怪一点吧。
公会家伙要拿穹妹抱枕去做什么,化验主人的DNA还是拿回家自己抱,我才懒得去关心呢。
……
顺着17号公路,我找到了照片里的二层小楼。
前面就是所谓“目标的家”?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我爬上楼梯,站在大门前。
木门门板上爬着苔藓,暗黄漆层脱落了一半,散发着浓浓的腐败味。
都不需要破门而入,我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它根本没有上锁。
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蹑手蹑脚走进玄关,尽量不发出丝毫声音。
如果有人在旁边,一定可以看到我漆黑的瞳孔在此时诡异地泛出血红。
这是魔女力量的具现。
传说中魔女是血月的化身,她们的眼睛,就是血月的倒影。
倒影的完整程度也象征着魔女的实力,像姐姐的瞳孔完全就是红色,而我却只是漆黑里掺杂着血红,红色仅占了不到三分之一。
所以姐姐是S级,而我只是C级。
不过以我的能力也足够应付眼前的情况,偷个抱枕而已嘛……漆黑无光的室内,在我的视野里却一片清晰。
月亮只在夜晚降临,黑暗反而是魔女最好的伙伴,我能在黑暗的环境下看到一切。
门后面的景象,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破旧不堪。
至少该有的家具,还是有的。
一张茶几摆在客厅正中央,桌面上是一副扑克牌和骰子,旁边是空无一物的沙发,几个空水瓶随意丢在墙角,另外墙角还有几桶吃完没收拾的泡面,几只苍蝇在上面飞舞。
家具上没有灰尘,这里显然是有人居住的,但没有看见人影。
我用魔女独有的感知域扫过一圈,同样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心跳声。
暂时安全。
我松了一口气,不再隐藏脚步。
沾染沙砾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咔的脆响。
抱枕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卧室?
我环顾周围,客厅里一共有四房扇门,都紧紧闭着。
我把它们逐一打开。
第一扇里面是……
是臭气熏天的厕所!
一坨大便没有冲,呃呃,好恶心。
我只是看了眼就被臭气逼退。
第二扇……
是墙上布满油污的厨房,毫无出奇之处,虽然抱枕不大可能在这里,我还是把各种柜门都翻了个遍。
穹妹抱枕意料之中的没有出现在橱柜里。
第三扇,狭小的书房,里面的摆设一览无余,翻了翻书架后面,也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暗门之类。
我看向第四扇门。
用排除法来说,这后面绝对是……我一把推开门,随即半身悬空地沐浴在原野暮色中。
阳台?
我满脸问号。
怎么会这样?
即使没有卧室,至少也该有张床才对,不然睡哪里,马桶上吗?
穹妹……你到底在哪里?我是悠啊。
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什么也没找到。
正当我怀疑人生的时候。
喀喀……
似乎有什么东西簌簌落下来,掉到我的脸上,我疑惑地用手一捻,都是灰尘。
为什么会有灰尘掉下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难道是……”我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
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黢黑的空洞,像一扇门,一张狰狞的脸庞从中探出来,嘴角咧着夸张的弧度。
“异种!”
刺骨寒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
根本来不及唤醒魔女之力,在我看到它的瞬间,它从天花板上坠落,仅凭重量就把我扑倒在地。
“你……”嘶哑如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它喉咙里响起,“是来找吾的么……”
……
……
冷汗逐渐渗透我背后的衣服。
看着天花板上的空洞,我忽然明白过来,卧室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天花板之上隐秘的阁楼。
我在搜索时忽略了天花板,这是致命的失误。
从头到尾,这只异种竟然都藏在屋顶的阁楼里,冷冷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月光。”
血红从瞳孔中浮起,我的身体渐渐虚幻,这是魔女独有的逃脱能力,将自身化为月光,能够穿过一切阻碍。
也是我身为猎魔人保命的倚仗。
“血月?你是魔女……”
看着这一幕,异种只是咧开满是尖牙的嘴,一口咬住我的肩膀。
呜……剧痛迫使我睁大眼睛。
“可惜太弱了。”它抹了抹嘴角的鲜血。
似乎有什么毒素顺着肩膀的伤口流淌进我的身体,虚幻如雾气的身躯瞬间又凝实了,我的双瞳变回黑色,被它死死按在地面上,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