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土腥味，石壁上渗出的水珠顺着剑痕滑落，在脚下积成浅浅的水洼。上官慕容握着斩星剑走在最前，剑身上的星芒穿透江洛的外袍，在前方的黑暗中照出三丈远的路。每一步踏下，剑鞘上磨损的边缘都会蹭到石壁，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在寂静的密道里格外清晰。
“这密道到底有多长？”张博揉着刚才被黑雾灼伤的手臂，虽然红肿退了，却还留着点麻痒，“我感觉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出口？”
“快了。”上官慕容停住脚步，剑尖轻轻点向左侧的石壁，“这里的石质和别处不一样，有风吹过来。”他伸手按在石壁上，掌心的剑形印记突然发烫，石壁竟“咔哒”一声向内凹陷，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裂缝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冰粒撞击岩石的脆响。江洛探出头望了一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外面在下雪！好大的风！”
三人钻出裂缝，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悬崖的半山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远处的雪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崖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里冻着些奇怪的植物——叶片呈暗紫色，边缘长着细小的尖刺，即使被冰封，依旧透着股凌厉的气息。
“这是冰仙国的边境冰崖。”上官慕容认出了守阁长老提过的地貌，“翻过这道崖，就能到冰仙国的地界了。”他将那块刻着“剑”字的玉佩掏出来，玉佩在风雪中微微发烫，“星记当铺应该就在边境的城镇里。”
张博突然指着崖底的云海：“那是什么？”
只见云海中隐约浮着几点绿光，像是鬼火般上下浮动。绿光越来越近，渐渐显露出形状——竟是一群长着翅膀的冰虫，虫翅薄如蝉翼，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口器里滴落的粘液落在冰面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冰疆的蚀骨虫！”江洛曾在霍凤国的皇家典籍里见过记载，“它们专吃金属和灵力，剑仙山的守阁人说过，这种虫子是邪派养来探路的！”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蚀骨虫已经扑到近前，虫翅扇起的寒风裹着腥气扑面而来。上官慕容挥起斩星剑，剑身上的星芒骤然暴涨，一道银白色的剑气横扫而出，将虫群劈成两半。被剑气触及的蚀骨虫瞬间冻结成冰，坠向云海。
“它们被血腥味引来了！”张博看着刚才被黑雾灼伤的手臂，那里虽然已经消肿，却还残留着淡淡的毒素，“得赶紧离开这里！”
三人沿着崖壁上的天然石阶向下攀爬。蚀骨虫的嗡鸣声在身后紧追不舍，江洛腰间的镇龙佩突然发出红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身侧展开，将几只漏网的蚀骨虫挡在外面。玉佩上的小龙纹路越来越亮，竟在冰面上映出一串发光的脚印，指向崖底的一处山洞。
“跟着脚印走！”江洛喊道，拽着张博的袖子跟上上官慕容的脚步。
山洞入口被厚厚的冰帘封住，斩星剑的星芒一碰触冰帘，冰层便如碎裂的玻璃般散开。洞内出乎意料地干燥，石壁上挂着几具风干的兽骨，骨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看起来像是某种部落的图腾。
“这里以前有人住过。”上官慕容用剑挑起一块兽皮，皮上的毛已经掉光，只留下烟熏的痕迹，“看火塘的灰烬，应该是半年内留下的。”
张博突然踢到一个硬物，弯腰捡起一看，竟是枚青铜令牌，牌上刻着半个“星”字：“这是……星记当铺的标记？我爹收藏的旧账本上见过！”
话音刚落，洞深处传来一阵窸窣声。三人立刻戒备，只见黑暗中走出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拄着根冰杖，头上戴着顶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三位小友，别来无恙？”那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石头，冰杖在地上一顿，洞壁上突然亮起数盏油灯，将周围照得通明。
上官慕容握紧斩星剑：“你是谁？”
斗笠下的人轻笑一声，抬手摘去斗笠——那是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上蒙着块黑布，右眼却亮得惊人，眼角的疤痕像条小蛇，一直延伸到耳根。他从怀里掏出块令牌，与张博手中的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星记”二字。
“老夫是星记当铺的老板，姓秦。”秦老板的目光落在上官慕容手中的斩星剑上，右眼微微眯起，“守阁长老的信，老夫收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江洛警惕地盯着他，镇龙佩在掌心微微发烫，这是遇到危险时才有的反应。
秦老板却像没看见她的戒备，转身走向洞深处的石壁：“因为这里是‘星记’的联络点。”他用冰杖在石壁上敲了三下，一块巨石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格，“剑仙帝当年布下的暗线，可不止守阁人一处。”
暗格里放着个紫檀木盒，秦老板将木盒递给上官慕容：“这是长老托我转交的东西。”
打开木盒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盒内铺着深蓝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半张泛黄的地图，地图边缘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指向冰仙国腹地的一座雪山；另有一枚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法”字，与守阁长老剑柄上的标记一模一样；最底下压着张纸条，上面是守阁长老的字迹：“星记老板可信，速寻法七帝遗物，邪派已染指冰疆。”
“法七帝的遗物？”张博凑过来看地图，“这雪山看着像冰仙国的‘陨星谷’，我爹说那里五百年前掉下来过一颗星星，砸出了个深不见底的峡谷。”
秦老板的右眼突然看向洞口：“有人来了。”
洞外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狞笑：“秦老头，把斩星剑的消息交出来，饶你不死！”话音未落，几道黑影撞破冰帘冲进洞来，为首的人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手里的弯刀泛着绿光，正是邪派的标志。
“蚀骨门的杂碎！”秦老板猛地扯掉蒙眼的黑布，露出底下的空洞——他的左眼竟是个假眼，眼窝里嵌着枚青铜齿轮，转动间发出咔哒声，“真当老夫这‘法’字令牌是摆设？”
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铜盘，盘上刻着与守阁长老剑柄相同的“法”字。铜盘一落地，洞内的兽骨突然齐齐震动，骨头上的符文亮起金光，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蚀骨门的人罩在里面。
“是法七帝的‘困灵阵’！”上官慕容认出这阵法，剑仙帝的壁画里提到过，法七帝最擅长用符咒和机关布阵，“这阵法能困住灵体，对邪派的黑雾有用！”
戴骷髅面具的人却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陶罐，罐口一开，浓稠的黑雾立刻涌出来，腐蚀着金光组成的网：“五百年前的破阵，还想困住我？”
秦老板的假眼齿轮转得飞快：“小友快走！从暗格后的密道走，直通陨星谷！”他猛地将冰杖往地上一插，杖头裂开，露出里面的机括，“老夫替你们挡住他们！”
“那你怎么办？”江洛急道。
“老夫活了快百岁，早就够本了。”秦老板的右眼闪过一丝决绝，“记住，陨星谷的冰层下有法七帝的机关城，钥匙就在你们手里。找到‘天工炉’，那是对抗邪派黑雾的关键！”
金光组成的网在黑雾中渐渐稀薄，蚀骨门的人狞笑着逼近。上官慕容握紧斩星剑，剑身上的星芒与秦老板的铜盘产生共鸣，竟在网破的瞬间射出一道光柱，将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冻成冰雕。
“走！”他拽着江洛和张博冲进暗格后的密道，身后传来秦老板的怒吼和机关爆裂的巨响。密道的石门缓缓关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秦老板被黑雾吞噬前，右眼望向陨星谷方向的坚定目光。
密道比之前的更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三人摸着黑往前挤，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上官慕容才突然停下脚步，握紧了那枚刻着“法”字的钥匙。
“他说的天工炉，是什么？”江洛的声音带着哭腔，镇龙佩的红光映着她通红的眼眶。
“法七帝炼制神器的炉子。”上官慕容想起壁画里的法七帝，他总是捧着个火炉，炉子里的金光能修复任何破损的兵器，“秦老板说它能对抗黑雾，应该是真的。”他看了眼手中的地图，陨星谷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冰下有城，星落为门。”
张博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前方的微光：“前面有光！好像是出口！”
密道的尽头透着朦胧的白光，三人加快脚步钻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冰封的荒原上。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山顶的积雪被风吹成雾状，在半空划出银白色的弧线——那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陨星谷方向。
斩星剑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剑身上的星芒指向雪山，与守阁长老给的玉佩同时发烫。上官慕容望着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冰原，突然明白秦老板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
所谓传承，从来不是一柄剑、一块令牌那么简单。
是守阁长老倒下时紧握的剑柄，是秦老板被黑雾吞噬前启动的机关，是那些刻在骨头上、记在地图里、藏在暗格里的信念。
“我们去陨星谷。”他握紧斩星剑，星芒在冰原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找到天工炉，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
江洛擦干眼泪，将镇龙佩塞进上官慕容手里：“玉佩给你，它能照亮机关。”张博则从包袱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最后一块火石：“我爹说过，火把能驱散冰原上的孤魂，咱们不会迷路的。”
三人的身影在冰原上渐行渐远，身后的荒原在暮色中化作巨大的阴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但斩星剑的星芒始终明亮，在冰面上刻下前行的轨迹，如同在续写一段被遗忘的誓言。
远处的陨星谷，冰层下传来隐约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五百年的沉睡后，正被星芒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