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荒原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脸上生疼。上官慕容将镇龙佩系在斩星剑的剑柄上,红绳与深蓝布条缠绕在一起,两种光芒交织着,在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张博举着快要燃尽的火折子,火苗在风中挣扎,勉强照亮脚边的冰缝——这些冰缝宽仅寸许,深不见底,里面隐约能听见水流声,像是大地的脉搏在冰层下跳动。
“这冰原看着平坦,底下全是窟窿。”张博的靴子底沾着冰碴,每走一步都打滑,“我爹说陨星谷的陨石带着奇毒,能让冰层变得酥脆,难怪这么多裂缝。”
江洛突然指着前方:“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的雪地上,有个黑色的影子在蠕动。三人放轻脚步靠近,才发现是个穿着灰袍的老者,他的一条腿被冰缝里的倒刺勾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星……星门要开了……”
“是冰原上的采药人吗?”江洛想上前帮忙,却被上官慕容拉住。
上官慕容盯着老者腰间的布袋,袋口露出半截暗红色的草根,上面的纹路与黑风岭见过的血灵草截然不同:“他采的是‘蚀心草’,邪派用这种草炼制黑雾。”
老者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亮得异常:“你们……有钥匙?”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上官慕容手里的青铜钥匙,突然挣扎着要爬起来,“把钥匙给我!那是我先祖法七帝的东西!”
“你认识法七帝?”上官慕容握紧钥匙,斩星剑的星芒微微发亮。
老者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着陨星谷的方向嘶吼:“我是法七帝的后人!五百年了,我们世代守着机关城,就等钥匙出现!可邪派的人来了……他们杀了我儿子,抢了我的地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瘫在雪地上,眼神涣散,“星门在月圆之夜才会开……现在去,就是死……”
话音未落,老者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张博想去探他的鼻息,却被一股恶臭熏得后退:“是蚀心草的毒!他自己也中了毒!”
上官慕容注意到老者的手指正指着冰缝深处,那里的冰层比别处更薄,隐约能看见一个金属的轮廓,像是某种机关的边缘。他用斩星剑的剑尖戳了戳冰层,剑身上的星芒突然向下汇聚,在冰面上映出一个复杂的图案——与钥匙柄上的“法”字完全吻合。
“他说的星门,可能在冰底下。”上官慕容将钥匙按在冰面的图案上,钥匙柄的“法”字与冰面的图案瞬间重合,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脚下的冰层开始震动,那些纵横交错的冰缝突然亮起金光,组成一个巨大的五角星,五角星的每个角都连着一道冰缝,像是五条通往中心的路。
“这是……机关城的入口?”江洛的镇龙佩突然发烫,红绳上的小龙纹路顺着冰缝的金光游走,“玉佩在指引方向!跟着龙纹走!”
三人跟着红绳的指引,沿着最东侧的冰缝往前走。冰缝越来越宽,两侧的冰壁上开始出现人工雕琢的痕迹——每隔三丈就有一个凹槽,槽里嵌着半截生锈的铜管,管身上刻着与钥匙相同的“法”字。
“这些铜管是机关城的通风口。”上官慕容用剑敲了敲铜管,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响,“说明我们离城越来越近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冰缝突然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冰原,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陨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月光透过孔洞照下来,在冰面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竟与斩星剑上的星芒一模一样。
“这就是五百年前掉下来的陨石!”张博绕着陨石转了一圈,发现它的底部与冰层连接处,刻着一圈细密的齿轮,“是机关!这陨石本身就是个机关!”
上官慕容将钥匙插入陨石侧面的一个凹槽,齿轮立刻转动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陨石缓缓升起,露出底下的洞口,洞口周围的冰面上刻着八个古字:“非我族类,入者即死。”
“这是法七帝的笔迹!”江洛认出这字迹与霍凤国皇家图书馆里的拓片相同,“他果然在这里设了重防。”
洞口下传来隐约的齿轮声,像是有升降梯正在启动。上官慕容握紧斩星剑,率先跳了下去。升降梯的踏板是青铜制的,上面刻着防滑的纹路,下降时非常平稳,透过梯栏能看见周围的冰层里冻着许多铁制的机关兽,有的像猛虎,有的像雄鹰,嘴里都衔着锋利的刀片。
“这些机关兽要是启动了,咱们肯定打不过。”张博数着冰层里的兽形,光他能看见的就有二十多只,“法七帝真是把这里打造成了铜墙铁壁。”
升降梯下降了约莫百丈,终于停在一处平台上。平台对面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法七帝的浮雕——他坐在火炉前,手里拿着个小锤子,正在敲打一块烧红的金属,火炉里的火焰刻得栩栩如生,竟像是真的在燃烧。
“这门怎么开?”张博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
上官慕容注意到浮雕的火炉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镇龙佩。他将玉佩放进去,玉佩立刻与青铜门产生共鸣,发出红光,火炉的火焰浮雕突然亮起金光,门“轰隆”一声向两侧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池,城墙由青铜铸就,街道两旁的房屋是半透明的水晶石,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机关——会自己行走的木人,能自动书写的毛笔,还有悬浮在空中的灯笼,灯笼里的火焰是蓝色的,散发着柔和的光。城池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塔,塔顶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正是天工炉的方向。
“这里……就像个活着的城。”江洛的声音带着惊叹,她伸手触碰路边的木人,木人突然动了动,朝着她鞠了一躬。
“法七帝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上官慕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青铜地板突然亮起,显示出一行字:“欢迎归来,持钥人。”
就在这时,远处的高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金光瞬间暗了下去。紧接着,整座城池开始剧烈震动,街道两旁的水晶房屋里,机关木人纷纷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红光——那是被激活的战斗模式。
“怎么回事?”张博拔出短刀,警惕地盯着逼近的木人,“难道是邪派的人已经进来了?”
上官慕容的斩星剑突然指向高塔,剑身上的星芒变得急促起来:“不是邪派,是天工炉出事了!”他拉起江洛和张博,朝着高塔的方向狂奔,“秦老板说天工炉是对抗黑雾的关键,绝不能出事!”
奔跑间,越来越多的机关木人围了上来。它们的动作僵硬却迅猛,手里的兵器泛着寒光。上官慕容挥剑斩断最前面两个木人的手臂,却发现断口处立刻喷出白雾,将后面的木人冻成冰块——原来这些木人不仅能战斗,还藏着法七帝特制的寒冰机关。
“它们在帮我们?”江洛看着被冻住的木人,有些疑惑。
“是钥匙的缘故。”上官慕容晃了晃手里的青铜钥匙,钥匙上的“法”字正发出金光,“它们能识别钥匙的气息,知道我们是友非敌。”
穿过三条街道,高塔已经近在眼前。这座塔完全由青铜铸造,塔身刻着螺旋状的纹路,像是某种巨大的发条。塔底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亮。
“天工炉就在塔顶的‘融金殿’。”上官慕容想起老者的话,握紧斩星剑率先冲进去。
塔内的景象让三人愣住了。
地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木人零件,显然经过一场激战。正中央的传送阵上,残留着黑色的雾气,正是蚀骨门的黑雾!而传送阵的边缘,躺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他的左肩插着一支黑色的箭,箭羽上的骷髅标志清晰可见——是蚀骨门的毒箭。
少年似乎还有气息,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向塔顶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上官慕容赶紧上前扶起他,才发现少年腰间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青云”二字——那是苍蓝大陆最顶尖的修仙学府,青云府的标志。
“你是谁?”上官慕容用斩星剑的星芒扫过少年的伤口,黑雾立刻被逼退了几分。
少年艰难地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清澈的杏眼,看到上官慕容手中的斩星剑时,突然睁大了眼睛:“你……你是斩星剑的持有者?”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快……天工炉的炉芯……被他们抢走了……”
“他们是谁?”江洛掏出张博包袱里的清毒丹,喂给少年。
少年吞下丹药,咳嗽了几声,脸色稍微好转:“是蚀骨门的长老……他们用假钥匙骗开了城门……我跟着他们进来,却被暗算了……”他喘了口气,目光落在上官慕容的钥匙上,“你手里的才是真钥匙……只有用它,才能重新启动天工炉……”
上官慕容看着少年肩上的毒箭,又看了看塔顶的方向,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张博,你照顾他。江洛,跟我上塔顶!”
“等等!”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急切,“我叫李浩宁,青云府弟子……我知道天工炉的启动口诀……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挣扎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金色的丹药服下,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那是青云府特制的“回气丹”,能瞬间恢复伤势。
“你伤得太重……”
“没时间了!”李浩宁打断他,拔出肩上的毒箭,伤口处立刻涌出鲜血,却没有变黑,“蚀骨门的人要带着炉芯去冰仙国的都城,那里有他们的传送阵,一旦让炉芯离开陨星谷,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上官慕容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塔顶的方向,最终点了点头:“跟上。”
李浩宁的身手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即使带伤,速度也丝毫不慢。他告诉上官慕容,青云府一直在追查蚀骨门的踪迹,这次他奉命跟踪蚀骨门长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斩星剑的持有者。
“五百年前,青云府的创始人曾是剑仙帝的副将。”李浩宁一边躲避着突然弹出的机关,一边解释,“府里的古籍记载,天工炉的炉芯是用‘星辰铁’炼制的,能净化一切邪祟……蚀骨门抢它,肯定是为了复活邪帝。”
说话间,三人已经登上塔顶的融金殿。殿中央的石台上,原本放置天工炉的地方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圈烧灼的痕迹。而在石台旁边的墙壁上,刻着一行新的字迹,是用利器硬生生划上去的:“剑仙山的债,冰仙国来还——蚀骨门主留。”
“他们要去冰仙国都城!”上官慕容握紧斩星剑,剑身上的星芒指向北方,“那里有更大的阴谋!”
李浩宁走到墙壁前,指尖拂过那些字迹:“这是蚀骨门主的笔迹,他从不轻易留名,这次反常,说明他们很确定我们追不上……”他突然停住,指着字迹边缘的冰碴,“不对,这些冰碴是新结的!他们刚离开没多久!”
江洛突然指着殿外的天空:“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北方的夜空中,有一颗红色的流星正在坠落,轨迹直指冰仙国都城的方向。流星的光芒中,隐约能看见黑雾的轮廓。
“是蚀骨门的信号!”李浩宁的脸色变得凝重,“他们在用炉芯引动邪帝的残魂!”
上官慕容望着那颗红色的流星,突然想起守阁长老临终的眼神,想起秦老板被黑雾吞噬的背影,想起法七帝后人在雪地里的挣扎。这些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中拼凑,最终化作斩星剑上凛冽的光芒。
“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
李浩宁看着他手中的斩星剑,又看了看江洛紧握的镇龙佩,突然笑了:“青云府的古籍说,当剑、龙、星三者齐聚,便是邪帝覆灭之时。看来,传说要应验了。”
张博从楼下跑上来,手里拿着几块从木人身上拆下来的机关零件:“我找到些能用的东西!这‘爆鸣弹’威力比我的霹雳弹大十倍!”
上官慕容将青铜钥匙插进融金殿的传送阵,阵纹立刻亮起金光:“这是法七帝留下的紧急传送阵,能直通冰仙国都城外的‘落星坡’。”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浩宁,“准备好了吗?”
李浩宁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莹白,正是青云府弟子特有的“流云剑”:“随时可以。”
金光笼罩三人的瞬间,上官慕容最后望了一眼这座沉睡了五百年的机关城。青铜街道上的灯笼依旧闪烁,机关木人在无声地巡逻,仿佛在守护着某种未说出口的承诺。
他知道,这座城不会永远沉睡。
当斩星剑重新劈开黑雾,当天工炉的金光再次亮起,当那些散落的信念重新汇聚,这里的齿轮会再次转动,奏响属于法七帝,也属于他们的——希望之音。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盛,将三人的身影吞没。而北方的夜空里,红色的流星依旧在坠落,像一滴不祥的血,滴落在苍蓝大陆的心脏之上。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冰仙国的都城,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