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两面镜子已经陷入污浊,路易想了想,没有立刻走入第三面镜子。
“尼古拉斯,你在吗?”
没有回应,不知为何,被传送到这镜中世界后,与尼古拉斯的联系便被切断了。
他必须尽快回到现实,不然惊动了肯尼斯,夏天难以逃脱不说,自己即使走出了镜中世界也只是正中下怀。
如果尼古拉斯还在的话,至少他渊博的学识能提供解开这幻境的方法。
不过现在却是指望不上了,于是他不再犹豫,踏入第三面镜中。
……
从第三劫镜开始,世界变得有些不同,这里充斥着污浊的黑色流体,似乎预示着他来到了恐惧的更深处。
实际上每一面劫镜都是相同的,它们会自发地探寻灵魂深处的恐惧,只是当浅层或是比较久远的恐惧被克服之后,更深层的恐惧自然会被发掘出来。
“呜呜呜……”
晦暗的镜中世界,隐隐传来了呜咽之声,或哀怨或凄苦。
“不得不承认,能进入第三劫镜,在从古至今的众多挑战者中也够得上中等水平了,即便你是依靠运气,我也只能开始正视你了。”镜魔的话语飘来,它不再用调侃的语气,不过却也是轻声地说,看来一路见证路易击破前两劫镜的过程,它心中也不服气。
路易无言,依旧站在原地,等待世界自然地演化。有趣的是,即便没有前面两重劫镜的记忆,他每次进入劫镜的行为都没有改变,也是他的个性使然。
他回到了米尔托亚魔域,与温蒂一同踏上寻找她兄长沃伦的道路。
密列尔伯爵曾是天才的魔术师,尽管他的魔力量并不高,却习得众多魔术,还掌握着融合人体与魔物的禁忌知识,当时路易能一枪击杀密列尔,一则是密列尔轻敌,在圣物暴风魔灵触手可及的时候忽视了路易的威胁,二则是路易的运气实在好,那绝命的一枪正中了要害部位,使密列尔无法挽回败势。
时间倒回到他们发现沃伦的时候。
那确实是路易感到后怕的场景之一,但是他当时到底在怕什么?在事后,他曾多次想起罗顿公爵、冒险者的队长与他跟密列尔交战的细节,在当时种种复杂情感的影响下,他完全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只能任凭它遵循本能地求生,而后,那份恐惧随着误打误撞地生还而深埋心底,不曾被窥得。
“你在害怕……而且更害怕得知那令你害怕的真相。”
“所以你选择了忽略,那条更加黑暗的道路,其实就摆在你的面前。”
“你在暗自庆幸你的对手是个傻瓜,不是吗?”
魔音贯耳,路易睁大双瞳,明灭不定,眼前的世界也出现了一丝扭曲。
“不,别说了……”
仿佛被戳中了软肋,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是我真正想象过的事情吗?还是由镜魔所捏造的记忆?他不知道,此刻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突然涌现的可怕念头正成为事实。
“温蒂小公主,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坐在沙发上的密列尔伯爵不紧不慢地说道。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难道对你犯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罪行,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罗顿公爵皱了皱眉头。
“辩解?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是非对错,仅凭你一家之言就能论断?”密列尔伯爵笑道,只字不提罗顿公爵所指之事,“我只是想得到风之至宝而已,相比现在殿堂上暗斗不断的那两兄弟,以我尊贵的魔术师身份,比他们更能带领罗尔歇恢复往日荣光。”
“你?”罗顿公爵气极反笑,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硬是猛冲到密列尔伯爵面前,然而未等他出手,一个身影强行介入,挡在密列尔身前,罗顿只得停手,毕竟他无法出手伤害王子沃伦。
“沃伦王子早已归于我麾下,现在只有我能保这两兄妹的安全,”密列尔伯爵饱含深意地注视着温蒂,“小公主,你难道还想过以前那样逃难的生活吗?只要你将暴风魔灵给我,我自然会保佑你们二人,不让你们沦为长兄夺权的牺牲品。”
“……这……”温蒂犹豫了,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恢复往日的安宁,然而,父亲托付给她的圣物,却是不能轻易易手。
见蛊惑不成,密列尔伯爵一改之前的温和,厉声呵斥道,“难道小公主认为仅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守住这圣物不成?历代的罗尔歇国王,仅凭这一块圣物便能压得北边阿尔特兰这么多半神抬不起头,你这么年轻,对魔术一窍不通,又岂能负担如此重器?”
“我……”温蒂既委屈又心酸,她无法承担不假,但这是父亲大人交托的重任,本就不是她的本愿,支撑她的不过是身为王室的责任感,然而这一份责任感早在途径磨难之中逐渐消磨殆尽,她现在只是如同强行透支一般驱使自己去逃跑,去逃避。
她伸手取出了一块完整的水晶圆牌,这圆牌上有着栩栩如生的翼兽雕纹,且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晕。
这便是风之极,放眼全大陆也处于顶层的神性暴风魔灵。
在圣物现世的一瞬间,密列尔贪婪的神色尽显。
他一把夺过了光辉的神性。
“哈哈哈哈!终于,我得到了!!!”
只是单手握着,就有一股磅礴的力量传来。密列尔的情绪无限膨胀,通过暴风魔灵,化作一道愉悦的尖啸扩散开来。
“想走?”瞥见一旁见事不好就想溜号的冒险者队长,密列尔冷冷一笑,“就先拿你们血祭。”
他向扔垃圾一般将自己的魔杖随手一抛,尽管没有时间融合神性,他左手握着暴风魔灵,便有源源不断的风属性魔力在右手掌中汇聚,他只是动了动念头,便将这团无规的风力捏成刃状。
“无影风刃,去!”
这风刃一脱手,便轻盈地朝门口飞去。
无声无息,无形无影,甚至经过身旁,都无法感知。
凝练至此的能量,有亿钧的大恐怖藏于内而不显于外。毫无悬念地,风刃将队长与他的猎犬同时拦腰截断,那断面之光滑,不似风刃造成,倒反而像是空间本身被切开了一般。
一时间血雨纷飞,刺鼻的腥味充斥着狭小的工房。
路易痴呆地看着地上的几截碎尸,一个绝望的念头升起。
今日他们将葬身于此,无人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