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攻击,自己身上的伤口就越多,这些鹰巢卫士也通过吸收自己伤口溢出的雾气强化,对路易来说,这是无法解决的困境。
他自然地朝其他地方望去,寻找着尼耶尔和达芙妮的身影,亦或是安杰丽塔,她们现在都可以救自己一命,打破这诡异的状况……可是,虽然他看到了正在战斗的众人,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呼救。
而且他们的身影,在不断地模糊,让他觉得好遥远。
他动了动口,像打哑谜一样。
最后他朝后方望去,不知何时宫殿的大门已经打开,印象中应该是关闭的才对。
大门外有耀眼的光芒,尽管看不到门外的风景,路易求生的欲望却告诉他,那里有活下去的希望。
……
一条腿已经向后迈出,他面对着薇洛西斯在内的三名鹰巢卫士的进逼,随时准备脚底抹油逃跑。
穿过那道门,他就能离开这是非之地,重获自由。
只是,薇洛西斯缓缓开口,说道,“你要离开吗?”
路易心中一惊,望着他曾经的剑术老师,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开口说话?
这也是他最大的恐惧。
假如那时的薇洛西斯理智尚存,路易不可能下定决心将他斩杀。
他在用银龙之吼贯穿老师的身躯时,唯一的慰藉便是他早已死去,他所杀的只是一具傀儡,但如果,他还保存着理智呢?
“不必惊讶,你当然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话。”
薇洛西斯看穿了他的心思,再度开口。
“这就是你的把戏吗?”路易将长枪转向薇洛西斯,“如果只是想要引出我内心的软弱,那注定是徒劳。”
“是吗?”薇洛西斯眉毛微垂,手中的燃灰宣誓者也不再充盈着火光,另外两名鹰巢卫士也向他走来,三人站在路易面前形成了一道人墙,将路易与他们身后的惨烈战斗隔开。
“只要你真的下定决心,我们……并不是你的对手。”薇洛西斯说道,“但你同样可以选择,你不必亲自承担杀戮的责任,身后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离开?那又如何?”
“直接通过这一劫镜,这是你的‘自由’。”
“你们会这么容易放我离开?”路易不禁疑惑,“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劫镜里的生命,不是为了杀死我而存在的吗。”
“……我们诞生自你的记忆、你的恐惧,却也是有心智的生命,虽然我们受制于劫镜的控制者,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凭借自己的意愿行动。我们既是你的心魔,也不得不凭依你生存,如果你陷入疯魔,我们也会随之扭曲。只不过让你陷入疯魔,本身就是我们诞生的意义。”
“你们自愿走向毁灭吗?即使知道没有回头路。”路易愈发不解,只不过,薇洛西斯的回答让他幡然醒悟:“我们没有选择,因为我们诞生于你,但是你却可以选择,是要自由,还是在这里杀死我们,继续接受被束缚的命运。”
到了第四劫镜,即便不会留下劫镜内的记忆,但在劫镜内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影响路易今后的选择。
也许在潜意识中,有一种困倦想要他远离这些是非。
假如路易在这里选择了转身离开,拥抱自由,那么在回到现实之后,他便不会再继续追踪普罗迪斯计划,并消灭自己遇到的所有改造魔人。而这劫镜内的心魔,也会伴随他一生,成为内心一处肮脏而隐秘的角落,不时地出现,刺痛他,直到磨灭他的良心。
假如他选择与心魔战斗,则视战斗的结果,可能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抉择。
“为什么你们会刺痛我?让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都回馈到了我的身上。”
薇洛西斯叹了口气,“你早就知道答案了,难道不是吗?”
路易沉默了,他低下了头。
那个誓言还在吗?他对自己起的誓,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在乎,没有人会帮助他,驱使他的到头来不过是一时兴起吗?还是这种暧昧不明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份誓言逐渐绝望了吗?就如同他在祖境中取出燃灰宣誓者却没有勇气拔剑对敌一般,这是对自己的羞愧吗?
可即便是知道自己的不堪,那又如何,只要别人不知道的话,仍然可以苟且地活着,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涌现了这可怕的想法,并坠入了恐惧的深渊。
“那个誓言还在吗?”看到路易痛苦的样子,薇洛西斯轻声问道。
“不要逼我,我不想这么做。”路易跪坐在地上,目光涣散,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吗……”薇洛西斯再度叹气,此时两名鹰巢卫士的影子逐渐消失,融入他的身体,让他的身躯顿时膨胀了一分,他走到路易身后,高高举起他的长剑。
“道德如心中的明月,只是明月终究是明月,当你为之所缚的时候,便注定了这一生只能在虚无的求索中度过。”
砍下他的头颅,然后自己也就此泯灭,带着决绝,薇洛西斯一剑斩下。
只是这份决绝终究没有如愿,千钧一发直击路易的反击直接将手中的火焰长剑震飞,随后他调转枪头,一枪便将薇洛西斯穿了个通透。
路易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自己的胸口,平静地看着他,“我所为的,不是道德那么高尚而虚假的东西。若真的要负重前行,那也是我的自由,我只是不想后悔,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即便你是真的薇洛西斯,我也会遵守誓言,将你剿灭。”
“你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薇洛西斯苦涩地说道,“既然如此,最初又何必装作一副着魔的样子。”
路易拔出长枪,看着薇洛西斯倒下,他的内心一片澄澈,于是这些劫镜的造物也变得脆弱起来,可是,这却让他无比心酸。
“能再一次和你说话,虽然让我恐惧,让我痛苦,但也让我快乐……到了最后,却只剩下悲伤。”
“哈哈哈,”薇洛西斯突然笑了起来,随着路易解开心魔,第四劫镜正逐渐崩溃,他的这幅身躯也缓缓化作浊气飘散,“你是我教过时间最短的学生,不过最重要的东西,你却都已经学到了。”
临别之际,薇洛西斯指了指身后那被路易弹飞的长剑,认真地嘱咐道,“也许我的剑,是为了有一天能遇到你而存在的,希望它能帮你实现愿望。”
路易点了点头,目送着薇洛西斯随着第四劫镜一同回归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