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的心中,只有快速通过所有的试炼,回到现实,他还有一笔账要算。
他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有多快,尽管他对时间魔术几乎一无所知,但从雷芙娜学到的基本魔法常识告诉他,将一个人造的世界与主世界相连时,人造世界的空间越小,可调整的时间流速范围越大,他也只能希望镜中世界的流速惊人,能让他快一点回到主世界。如果这里的流速更慢,在这里磨蹭一个小时外面已经是几天的话,那可能就来不及了。
因此在灵体解冻恢复意识后,他几乎是立刻冲向第八劫镜。
虽然挑战的难度是越来越大的,但有了前七个劫镜内得到的力量,他相信自己可以克服最后的难关。
……
穿过最后一道镜面,路易发现自己正踩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这里是?”
预想中的混沌世界并没有出现,相反,第八劫镜内部的空间,最开始就是稳定的。
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靛青色夜空。
路易不禁驻足感叹,相比之下,现实中的夜空,都像是尘染的玻璃一般污浊。
无数瑰宝点缀成一条横穿夜空的浩瀚星河,星光掩映下,在一望无际的深绿色草原上,矗立着无数沉默的石碑,每一块都有路易等身高,上面刻着几行看不懂的文字,他想,也许这是一片墓园。
墓园内听不到残魂的低语,那些埋葬的肉身,恐怕长逝已久。
他困惑地穿梭在石碑间,远处隐隐传来几段交叠的女音,时而高昂,时而婉转,时而低沉,低沉到让人昏昏欲睡。
前六个劫镜世界,借用了他的记忆来生成各自的世界,但这一方天地,却不在他任何一段回忆中。
低矮的小山丘此起彼伏,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这片墓园似乎无边无际,既没有等待他的敌人,也没有指引他前进的管理者,第八劫镜,只是一片荒芜。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他终于发现某一块墓碑上,还有一个幸运的残魂没有消散。
这是一个巨人的灵魂,它的形体不完整,处在崩溃的边缘,一般来说残魂的意识丧失,只会站在原地不动,或者躺着等死,而这个巨人的灵魂,却是保持着朝远方跪拜的姿态。
路易试图和它沟通,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过这至少说明,在它跪拜的方向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路易朝着它跪拜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与之前漫无目的地随机走动不同,在这个方向他陆续又找到了一些同样的残魂,他们也保持着向前跪拜的姿势,也不回应他。
沿着跪拜者指示的方向走了很久,环境开始变化,穿过某一条临界线后,深绿色的草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色的花海。
他折下一朵花,饱满的花芯外有七片鲜红的花瓣,这朵无名之花在他手中逐渐溶解,不一会儿便完全消失了。
路易一惊,这片花海竟是由纯粹的魔力催生?!花中蕴含的魔力与空气中的魔力浑然一体,在他折下花朵之后,出现了空缺的土壤,再一次长出红色的花朵将空缺填满。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踏入一片奇异的领域。
这一幕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他记起,在莫瑞那圣地埃狄斯大礼堂内,贤者伽泽尔出现时,庞大的生命力催生出一片虚幻的花园与彩虹色的蝴蝶,为众人治愈了伤口。
这片领域由无法压制的能量形成,也是真正强者的证明,足以令敌人望而却步。
……
花海中依然有数不尽的墓碑,可与草原上不同的是,此地墓碑之上的残魂都比较完整,多数为巨人形,亦有不少形态各异的怪物,在它们的灵魂之上都包裹着一层淡红的魔力外衣,显然这片花海的存在让它们的灵魂完好地保存下来。
随着路易越来越深入,他逐渐感受到花海深处传来一股无形的威势,并不像神威一般令人窒息,也没有让他的直觉报警,可就是这么一股威势,让他萌生了停步的想法,没有为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走下去罢了。
花海中的巨人灵魂们不再跪拜,只是路易走过身边时,会用他们的意识锁定路易,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寒,可若真的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又不回应了。
它们不是路易要找的敌人,也许路易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警惕,重重意识锁定之下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敌意,反而更像是在好奇,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混进来一个小矮人。
翻过最后一座山丘,一轮金黄之月高悬于前,花海来到了尽头。
两侧皆是悬崖,而交汇于前方一点,有一人背对他站着,不知是在凝视前方金黄的圆月,还是俯视脚下无底的深渊。
在他身后,只剩几块零星的墓碑。
路易的目光,被一块墓碑上的灵魂吸引。这是一个独特的巨人灵魂,在锁定了路易后,向他传来了一股亲切的情绪,可路易并不清楚对方要表达什么。
这也是所有灵魂中,唯一对路易有反应的,当路易靠近后,它伸出手穿过了路易的身体,两个灵体的交融为他带来了一丝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他不禁想到,可眼前的巨人既无面,亦无明显的特征,他又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在短暂的接触后,路易离开了这块墓碑,对方似乎还恋恋不舍,可现在他不得不前进了。
站在悬崖上的人,始终背对着路易,即使路易已经来到距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这也是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在金黄之月的照射下,路易完全被他的背影遮盖。
无论是什么样的试炼,总是要跨越的……
跨得过就过,跨不过就死。
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他的因果是一条笔直的线,向无限远处延伸,不知绕路,不知是否有一把高悬在头顶的屠刀随时准备砍断。
正当路易琢磨着用什么话来打破沉默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从镜中世界陷落以来,我等待了数百万年,今日才有一人到达此方镜界,由此可见现实世界已经衰落到了何等程度。”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路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