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蝶在冷风中舞动。
它的羽翼上带着水蓝色的斑点,每当它扇动的时候便有芳香的粉末飘飞。
它停在寒霜之上,数不尽的蓝玫瑰,蓝的海洋在这里绽放。
大陆以北,禁地以南。
那并不是能称作真实的时光,女孩甩着宽大的袖口,在冰的庭院中漫步。
梦中在花园中随性的起舞不必担心礼仪教师的苛责,随意披散着雪一般纯白的秀发,她踱着步子,流畅优雅的舞曲在她脚下,怒放的蓝玫瑰在她脚下。
自排成一排的宫廷教师面前舞过,自排成一排的侍者女仆面前舞过,自排成一排的贵族达人面前舞过。
这个人,那个人,仿佛被血缘关系上称作父亲的人用坚冰冻了起来,他们的内心也一同被封印了。他们也许发自内心也许虚假做作的笑,面朝自己,面朝自己,女孩自嘲地微笑着。
女孩在花圃边驻足,众人如石像般站立着,视线一致地朝着花圃的方向,视线一致地朝着她,让她觉得比永恒的飘雪更为寒冷。
这是一株尚未开放的蓝玫瑰,兴许是昨夜的风雪不够猛烈,兴许是朝露不曾将它冻结,它没有像它的同伴一样绽放。
“真是可怜的孩子。”
当手触及纤细的茎干,蓝玫瑰于睡梦中苏醒,几瓣花从神秘的苞中绽开,年幼的淡蓝立刻催成了稳重的深蓝,一如夜空的颜色。
笑容凝固在女孩俏丽白皙的脸上,可怜的花,才绽放了一瞬便化作齑粉,夜色的花瓣尚未掉落便凋零碎裂,连同花茎一同回归泥土。
在女孩把玩花朵之时,她的母亲躲在廊柱之后远远望着她,她的姐姐带着一脸无奈低头离开了**。
离人的步伐在女孩的识海回响,碎裂的蓝玫瑰一瓣瓣割开她幼小的心。落雪散在银狐披肩上,光彩在蓝宝石的眸子中流失。
**在城堡二层的南方,城堡主体五层之高,堡内矗立着高高低低四十七座塔楼。在极北之地,冰封之城以其孤傲的身姿于永恒的飘雪中远眺世界的尽头。
女孩希冀的眼神最终被寒冰阻隔在墙内,被冰封的众人却听不到女孩的呼唤。
渴望被人听到,渴望离开这座城,渴望得到温暖。
情不自禁地向狭小的青空伸手,在那里只有无数的空中走廊横亘在视野中,四周密布的塔尖如监狱的守卫将自己束缚。
我。真的能得到自由吗?
白蝶在她身边划着美妙的弧线,她伸出手来,然而被灵巧地躲过了,她追逐着白蝶,却一脚踩入更深的幻境。
笑声传来,那是她未曾听到的笑声,单薄而纯净的笑。
朦胧之中她的手心传来一股暖流,如提琴的旋律涌入她的身体,如树木抽枝一般在她的四肢伸展。
前方有星星点点的微光,是她在冰封的岁月中倔强地扬起头来所看到的那片夜空。
在一片黑暗中她开始奔跑,为了从那座城堡中跑出来,为了轻触从未见过的外面的世界,她向前伸出双手。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自己的脑海中父亲冰冷的脸渐渐远去,在庭院的廊柱后窥视的母亲渐渐远去,教师,仆人,护卫渐渐远去,离开那个花园,离开那个庭院,离开那座城堡,离开无尽的飘雪!
她渴求着,用自己的双手触碰天空,让束缚自己的城墙崩塌,让束缚自己的高塔爆裂!
奔跑着,她从梦中醒来。
睁开双眼,是染成绿色的,刺眼的阳光。
枞树的扇叶在眼前摇着,她将乏力的双臂提起,掌心触到了,真实的暖意。
“路易哥哥,快看,她醒了!快来这边!”
女孩打量着坐在火堆旁的这对兄妹,她的双眼正疲倦地打鼓。
“喂,你没事吧?”
“嗯?这里是……”
极度失水和饥饿令她大脑发胀,一股热潮泛起,视线模糊,眼前唯有亚麻色的两股辫跳动着。
“水。”
一旁的男孩递来了汲水罐。
轻声应答着,乏力地拔出塞子,女孩小口啜饮着。
终于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里绿树环绕,有一眼清泉自身边流过,不时有红色和黑纹的鱼跃出水面。耳畔回响起泉水冲击基石的哗哗声,也许自己就是这样被唤醒的吧。
她将汲水罐递回去,却在看到男孩的脸时猛然一缩手。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男孩捡起掉在草地上的汲水罐,转身走开了。
她看到男孩左眼下方骇人的划伤,前所未见的红色双眸给人一种猎杀者的错觉。
“刚烤的鱼,吃吧。”陌生的女孩拿来了食物,“不好意思,我的哥哥吓到你了。”
拨开丛生的沙柳叶,两个女孩子向着路易离开的方向艰难地行走着。
终于她们从这片丛林中走了出来,广阔的天地向无穷远处铺开,在这悬崖的一隅她们望见了一座恢宏的都市匍匐在山脚下。
“哦,你们来了。”男孩说道,“食物也差不多吃完了,我们必须到那里去才行。”
他从崖顶的巨石上一跃而下,“走吧!”
“那个,不好意思。”女孩叫住了他。“谢谢你……我……”
“不用了,先进城再说吧。”
男孩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被装在袋子里绑在马上,原来我并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在……”
“唔……我记得……有两个人把我抓了起来,他们?”
她总算回忆起之前的事,在自己逃了出来,饿地意识模糊的时候被两个男人粗暴地抓了起来,之后便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
然而她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亚麻色的辫子静静地躺了下来,男孩轻轻地擦拭了自己左眼下的伤痕,一丝黑色的血迹停留在他的指尖。
“将要愈合了吧。”他小声嘀咕着。
三人在丛林间行走,不知将走向何方,模糊地朝向都市的方向,却总在转换着方向,被巨石山岩所阻隔,被成片的林木所阻隔,被激流的小溪阻隔。
天色将暗,日轮已渐渐西沉,在这片幽暗的森林里已捕捉不到一丝光明。黑暗的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又到了它们出来捕猎的时候了。
简妮抓着路易的手,“哥哥,我们还要往里面走吗?”
“嗯,再往前应该就能看到都市了,我们在下山的路上走了很久了,很快就会到了。”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这份颤抖,他转身替简妮理了理发梢,“我们会到的,相信我。”
直到直视的双眼中被坚定的神色所充满,他才继续开始行走。
短暂地一瞥,他发现了那名少女的落寞,在他安慰妹妹的时候这个女孩的心中,似乎生出一股难言的感情。不过他此时并不能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他天真地认为同他的妹妹一样,女孩也害怕走夜路。
“你没事吧?”
“没事。”
简短的问候,他们继续着旅途。
然而随着不断的深入,周围的气氛愈加诡异了,路易停了下来,像是确认什么一般向前方窥伺般地望去,在那隐匿的树丛间,有两颗绿莹莹的宝石闪烁着。
手握在宽刃刀上,他期望这柄从佣兵身上得到的利器能替他们解除这次危机。
然而将他们视作猎物的捕食者,却悠闲地从黑暗中缓缓踱步而出。
一只体型健壮的丛林狼以贪婪的目光凝视着三人,它光滑的毛皮在昏暗的林间散出诡异的微光,一股令人窒息的猛兽气味扑面而来。
对峙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在路易紧握刀柄的一刻丛林狼便向他纵身一跃。
迅捷的猛兽身影化作黑光袭来,伴随着骚动的低吼,路易抽刀迎着黑光横劈过去,刀身戛然止步嵌入丛林狼的口中,金属与坚硬的牙齿相击擦出令人难受的尖锐声音。
承受着剧烈的反震,路易松开了持刀的右手,丛林狼衔着刀向自己的左侧飞去,在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左手反握匕首朝着暴露的脖颈全力刺了进去。
一击毙命可谓是合适的描述。丛林狼扑到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
原本应该是放松的时候,但是路易却感到了身后一阵恶寒袭来。
等他转过身来,眼角的边缘映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向着自己突进的身影……
清晨的光透过密林将漂浮的尘土照亮,喧嚣的夜晚归于宁静,四周仅有啼鸟叫晨的惬意,危险的捕食者隐匿在幽暗的角落,而路易也终于在漫长的黑夜中醒来。
在疲惫地伸展筋骨之后,他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四周,记得昨天走进一片针叶林,今天早晨再看却是阔叶,天气也变暖了不少。
“你醒了?”略带困倦感的简短问话,他向右看去,少女静坐在树边望着自己,也许是错觉,她的披肩白发似乎变灰了,昨天在河边沐浴时明明还保留着雪一般的纯净。
“好奇怪啊。”他转身看到与自己并排躺着的简妮。
“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是艾琳蒂娅。昨天忘了说呢……”像是要破除这尴尬的气氛一般,她轻笑着说道。
“哦,哦,我叫路易,她是我的妹妹简妮。话说回来,我们昨天晚上?”
面对疑惑的眼神艾琳蒂娅的嘴角以几乎不会被察觉的程度一斜,随后又轻轻闭合,又再次开口说道:“我们要到那座都市去,在这片森林里走了一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到了这里,然后就睡下了。”
她的眼瞳向左下方撇去,“怎么了?”
“我大概是做噩梦了。”路易笑了笑。
不过最后那个……在他的梦境中,在他无力抵抗捕食者的利爪而几近昏厥之前,自己迷蒙的视线内确实出现了那个……怎么说呢,有着彼此连缀优雅的三对翼,碎光在眼前流转,所及之处皆为白昼,暖人的空气扑面而来……
“算了,再怎么想这应该就是做梦了。”
从崖顶俯瞰整座城市,如鸟巢里交叉的树枝一般错杂的道路自中央高塔向四周铺开,这个庞然大物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然而真正来到它的巨颚之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在宽的望不到边的高大城墙之后耸立着无数的高塔,空中道路肆意穿梭。
“特兰多瓦”
“以伟大的冒险家特兰多瓦命名,屹立于圣堂以东巨人山,不被任何国家支配的自由都市,冒险者的天堂!”
在自由都市的入口后面的广场上,一尊雕像的基石上以赤铜粉末刻着自由都市的来历和地理位置。
基石高二十四刃,雕像本身高二十刃,通体由灰白炼煌石铸成,戴着宽边帽的中年男子脸上挤出几条带着皱纹的笑,他的腰间悬着一柄五刃长的佩刀,右手按刀叉腰,左手气势恢弘地指向前方。由此更显得挺直的身板和刻意雕琢的狂野的冒险家装束,放肆暴露的秘银短褂,辉煌腰带,脚蹬链靴,无不强调了这名半神级人类的霸气。
虽然一进入这座城市就已经被宏大的景观所震慑,三个小孩却不得不暂时忽略这些,毕竟他们的中餐还是没着落。
“走吧,我们去找一下集市的位置。”
在离开前,路易又瞥了一眼这传奇人物的塑像。然而随着他的目光转向塑像的胸前,他惊讶地发现那里有一块金属制的与他身上那块身份牌神似的东西。上面模糊地涂了一些符号,站在雕像前仰望并不能看得清楚。
自由都市虽然极为庞大,它的骨架却是极为明晰,整体分为内城和外城,由六柱着装风格迥异的石人像连缀起分割内外的城墙。外城整体面积约为内城的十倍有余,外城之外更是有广阔的郊区。以冒险家及自由为名的都市,不同的人种混杂,全城禁止人口买卖,告示板为无业游民们准备了充足的临时工作,各国的人民都能在此地合法入住,逃犯更是会得到庇护,前提是他们为自由都市的城建做出了贡献。
有内城所统治的外城可谓是山中的一方乐土,路易一行人自宽阔的街道穿行而过,目光所及之处有街头乐队,他们大都是穷苦的年轻人,带着异世界人传来的乐器,追赶着他们的潮流,期望在日复一日的演奏中开辟一片天。
很快他们便困扰起来,这里没有能称之为集市的地方,几乎所有的街道都是集市的样子,粮食瓜果、珍稀药材、披肩裹腿、矿石金属、各类工具、书籍法典都是他们贩卖的对象。
这里有完善的法则,一切纠纷均由内城的执法者调解,他们穿戴白袍,宽大的袖中藏着精致的佩剑,高出常人半个身子,两人合抱才能将他们围起,在孩子走过的地方能数次窥见他们的身影。
然而这群人往往十分冷淡,也没有人与他们交谈,他们如同精确的机器一般每日重复地料理着外城的一切。即使路易向他们询问如何争取到一顿中饭,也未能打动他们说出一句话。
但最终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向他们走来,“孩子,你们迷路了吗?”她平和地笑着,“让我来帮帮你们”她注视着这三个瘦小的身影,直到她发现这块残缺的铁牌,路易红色的双眼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是……”她退后一步,看了看他,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她又转向两位女孩。
“这是我的妹妹简妮,还有艾琳蒂娅,我们在……旅行中遇到的。”
“您好。”
“妹妹?”老妇人愈加疑惑。
我们迷路了,而且回不了家。路易直白地向她陈述到,出乎意料地是老妇人同意暂时收留他们,只要为她整理花园便能吃饱饭。
老妇人的家在外城一处安静的所在,毗邻冒险者工会,房子甚为宽敞,有一个占地面积几乎和房子差不多大的花园。
当三个孩子被带回来的时候这家的老头正安逸地躺着看都市资讯,当他从几乎被掩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到这三个孩子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两块镜片几乎从他的鼻梁上掉落下来。
“哦,我的天,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这里有三个迷路的孩子,我让他们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那快带他们去换身衣服,你看看他们身上多脏了。”
“是是是,不用你说了。”
老妇人推着他们走进去,之后有两名仆人替他们换上便服。
从服饰的材质上看这家人颇为富裕,但是令路易不解的是这家人似乎只要老头和老妇两人,其他的都是仆人,难道他们没有子嗣吗?
晚餐极为丰盛,从坐在长桌一边干瘦的老头看来似乎这是少有的盛宴。
两位女孩专注地对付着盘里的食物,她们饿坏了。老妇人微笑着看着她们用餐,自己却放下了刀叉,路易不解地望着这诡异的场景,“没有必要特地为我们准备这么丰盛的一餐吧。”
“说什么呢,孩子,我看你们都饿坏了,来,多吃点。”
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老妇人并没有解释,她对孩子们的态度就好像他们是她的孙子孙女一般。
用过晚餐后又被半强制地送上楼。
“这里就是你们休息的房间,太太嘱咐我让你们好好休养。”仆人说罢就替他们整理好床铺,直到看他们入睡才走了出去,关上门。
待仆人的脚步远去,路易起身打量着他们的寝室,房间中残留着些许积尘呛人的气味,然而经过了打扫并不会令人不适,但也说明了这间房已经长久不住人了,然而从这精致的布局和装饰来看似乎不像是客房。
他们三人的床铺是新准备的,按照本来的格局应该有一张大床在这个位置。路易望向墙沿,这里挂着一只油灯,然而灯罩内却附着一层厚厚的灰,灯座上的雕花的凹槽也都被积尘掩盖。
在弧形的松木桌上有一张的镶金画像,里面画的是一家三口人,中年的夫妇和一个年轻人他立刻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这家的老头,他们的眼角下垂给人一种温和感,脖子上有一颗痣,这里画师仔细地描过。
这样再去看中年妇女,和老妇人也有几分相似。
最后便是画上的年轻人,路易琢磨这宅子里并没有这号人物,他身着黄白的骑士袍,有着一头棕色卷发,轮廓温和的脸庞绽放着青春的笑容。
无法从这张照片上看出更多的东西了。路易轻声叹气,他转身望了望两个熟睡中的女孩,经历了令人竭心的灾难和痛苦,她们想必是累坏了。窗外的月光静谧地铺在石质地板上,他轻轻推开露台的玻璃门。
今天是双满月。
两轮明光悬在夜空中,他甚至能看到它们坑洼不平的地方,比他曾经见到的月亮要大的多了。
他能感受到潮鸣,自从在破败的神庙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之后他的感官变得敏锐多了,尤其是在夜晚,仿佛他的身体内藏着一片海,与这广阔的自然共同呼吸一般。
随着夜风吹拂,树林摇摆,他的心也随之摇摆,轻轻闭上双眼,那些树的影子仍挥之不去,在他的心中晃动。
“哥哥,你在这做什么?”
身后传来轻声的疑问,不知何时简妮已经来到自己身后。深夜,尽管披上了大衣,但她裸露的小腿仍不住地颤抖着。应该是被自己开门的声音唤醒的,路易深深地自责着。
“在想一些事。”
简妮靠着扶手坐下来,在她的双目中浮现出夜空的影子。
她的兄长在一旁若有所思,有时候她不能理解他,尽管看上去跟她的年龄相仿,但是他总是想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曾经作为威特里家的仆从之一的孩子,简妮从没有试着去接触他,只知道是个做事很卖力的孩子,但是有一天父亲竟然将他收为养子,这让她十分不解。他是来历不明的人,不知道家世,不曾受过教育,没有共同语言。她为了反对父亲的决定,将自己一整天关在房间里。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她逐渐接受了路易作为自己的兄长,尽管你不能指望从这个沉默的人说的话中找到什么乐趣,但是确实能感受到一种纯净的善良。
“我们就这样在特兰多瓦一直活下去吗?”
“……这是你希望的吗?”
“不,我不要!”她抓住路易的袖口,“为什么我们要接受这样的不幸呢!为什么我们的领地会被侵占,为什么他们非得死去不可呢!为什么……”
路易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这是命运的玩笑,但他不能这样说,他也找不到安慰的话语能让她重新振作。
然而简妮并没有流泪,她只是在看到他的神情之后的刹那间为自己的任性而后悔。
“我说,哥哥,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以前?”
“对,你在米尔托亚原野被发现之前的事,我一次都没有听你说过。”
“你想听吗?”
“嗯。”
“是吗?”路易笑了。
“笑什么?”简妮嘟嘟嘴,将辫子甩向一边。
“嗯……那之前……”他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我想说的,然而……我并不记得了。”
“是吗……”她的脸色又突然黯淡下来。“对不起。”
“没关系……不说这个了,你赶紧去睡吧。”
“哦,好。”简妮起身走向房间,然而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房间内,他才转身,在风中轻声呢喃。
这声抱歉随风而逝。人们总说诚实是极美的品格,殊不知有时候,谎言能维系脆弱的纽带。
自由都市是个危险的地方,他在威特里家的藏书里就曾经了解过,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内城里有什么,它始终淹没在魔力的云雾中,即使站在山巅也无法看清,没有人涉足其中,穿破繁华外城的表面,有谁知道这座城市的真面目呢?
“然而这却与我无关。”
他轻握着胸口的铁牌,这是他对过去唯一的牵挂,即使在这几乎令人绝望的时候仍能赋予他勇气。
曾有人给予他温柔的笑,然而他们的脸庞已在时光中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