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诺瑜眨了眨眼睛。她本以为伊洛会提起的是另一件事情。
尽管如此。
“这样...”
稍作思考诺瑜就明白了。
“伊洛是从阿姨那里听到的过去的事情吗？”
看样子她没有要否定的意思。
“嗯。她告诉我你以前是邻居来着。”
——虽然伊洛本身没有那份记忆。
这一事实正常与否先放到一边，至少伊洛相信母亲不会欺骗自己。
“是呢。阿姨说得没错。”
这回诺瑜似乎笑得很开心。
“不管现在怎么样，以前我可是离伊洛你最近的那个人。”
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自豪。
“要这么说的话，时间是不是弄反了？”
“无所谓啦。反正伊洛你现在也知道了。”
知道——吗。伊洛抓了抓头发。
“也就只是刚刚知道的而已哦...？”
因为没有记忆，伊洛只能凭借从母亲那里得到的话语和印象、以及如今残存的梦的碎片来拼凑过去的画面。
虽说这也不失为一种真实...
“我清楚。”
诺瑜点点头。
“然后，关于过去的记忆...我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这我也清楚。”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呢？”
现在的时间接近半夜零点，伊洛醒来的第一天已经临近尾声。一样的深夜、相似的氛围，伊洛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天前。
——“难不成，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那个时候，自己得到的是诺瑜否定的回答。
不、虽说不是明确的否定，但模糊的话语里很明确地包含了否定的意志。
“为了你——什么的，伊洛应该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吧。”
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话语，伊洛愣了一下。
被说中了虽然有点不甘心，他还是点点头。
“不过那就是事实哦。”
“...”
“伊洛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的目的吗？回到过去的我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伊洛你的理由、以及我们想做的事情和理由，现在的话伊洛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那就、麻烦你说明一下了...”
伊洛表情复杂地等候诺瑜开口。
“是呢...既然要说，自然要从那个未来开始了。老实说那个未来和现在差别很大哦？”
“差别吗...具体而言？”
“首先就是进度吧。那个未来里的这个时候，荣耀之路的比赛甚至都还没开始举办哦。第一场比赛，在明年的三月份拉开了序幕。第二处区别，在于伊洛你身上呢。那个未来的你和现在不同，没有参加这比赛。”
被指到自己的时候，伊洛还有点疑惑。
不过，是吗。没参加这比赛吗...
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来。
如果没有和米茜娅相遇、如果没有谢逸重逢、如果没有结识现在队伍里的这些人——仅凭伊洛自己一人，无法满足参加比赛的条件不说，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会有。
“那，既然我没参加比赛，最后的冠军...”
“没错。我们拿下了那最后的冠军，但最后却倒在了我自己的同类面前。”
说到这里，诺瑜的脸上只剩下苦笑。
“而在我们败北之后，挑战的权利面向所有玩家开放了。这也是机制之一。虽然说这场比赛的实质是为了选出拥有解放这一切的实力之人，但如果连这个人都失败了，机会就会出现在所有玩家面前。”
“因为也存在没有参加比赛的高玩、吗...”
接下话茬的伊洛并非代指自己。
就拿现在来说，没有参加比赛的高玩同样很多。不久前才提到的时庭战队便是典例。
虽然说因为比赛面向的主要人群是各大高校的年轻群体，比起条件符合但没有参加的部分人群，各大战队的成员属于无法参加的那一类型。
但若是最终决出的冠军队伍失败了，他们同样能够拥有机会。
“没错。而抓住这次机会、最后获得了胜利的并非他人——正是伊洛你。”
...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面。
总觉得曾几何时做过类似的决定。
总觉得，接下来便是似曾相识的结局...
回过神来，这样的念头便浮现在诺瑜的脑海里。
脚下是一处别样的悬崖。
由这座城市里最高大的建筑轰然倒塌后形成的废墟，在其失去本来模样后依然保持着不变的高大。好似城市最后的不屈，又像是为其立起的一块墓碑。
诺瑜就站在由那样的废墟所构成的悬崖之上。
低头所能俯视到的全貌里，有近五分之一的土地已经被黑色的“浪潮”淹没。
话虽如此，那一切还是没有脚下这块“墓碑”所处的巨坑明显。
宛如陨石坠落所留下的破坏痕迹，讽刺般地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中心，同时也是硕果仅存的人们最后的喘息之地。
合上双眼，造成这般状况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鲜明地复苏。
昏天，暗地，以及屹立其间的死之神明。
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却是那道倾尽全力只为击溃神明、认为自己拿不起剑却又毫不放弃、因为想要赎罪而最终重新握起匕首的那道背影。
最终，那个人获得了惨烈的胜利，为这个如履薄冰的世界博得一点喘息之机。
他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剩下的收尾，是她的工作。
抱着如此决心，诺瑜向着不见尽头亦不断涌来的黑色浪潮走去。道别的话语早已传达，现在她无所畏惧。
好似遇上热油的白雪——
一开始，黑色浪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
但也仅仅只是一开始而已。
仿佛要嘲讽她的分身乏术一般，黑色的浪潮在另一端凝聚成了一头漆黑的巨兽。
理所当然的光景。铺天盖地般涌来的黑色浪潮，不可能只因为她一个人便全部集中在这里。那些她顾不上的地方，她也没办法。
但很快，与之相对的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啊，对了。还有她们。
虽然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牺牲的只有自己就好——但若是自己的挚友也抱有同样的想法，那就谁都说不了谁呢。
很明显的结果。
不论是哪一端的战场，要想获得胜利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
冷血一点的说，若是仅靠那么一两个人的生命就能赢得胜利，这笔买卖甚至堪比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正因为是这般便宜的事情，所以做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犹豫——仿佛就是要说明这一点一般，金色的光柱最后散发出了太阳般的光辉。
将黑色的巨兽燃烧殆尽之后，自己也如同燃尽的烟火一般黯淡了下去。
啊啊...
看来、又被抢先一步了呢。
既然如此。
这边也、动作利落一点吧——类似的念头才刚刚出现在脑海里。
有如世界般磅礴的存在感，忽然在“墓碑”的中心爆发。
诺瑜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
虽然无法理解，本能却能察觉——时间、空间、乃至这个世界本身，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替换。并且，这场置换的始作俑者的身影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不可能——理智在如此叫喊。
首先消耗就是一个几乎无法解决的问题。好似汽车要想自如行驶需要燃油，要想完成如此壮举，预估将要消耗的量就是一个远远超过正常能够拥有的上限的数字。
仿佛要印证诺瑜的想法一般，替换的过程一度趋于停滞。
然后很快，这一切就会以失败告终——诺瑜如此推测，但是并没有发生。
她想起了某个传言。
用自己的一部分存在，可以换取庞大的力量源泉。给出的代价越是独一无二，能够换取的力量自然就会愈发趋于无穷。而在能够作为代价的存在里，以记忆的换取效率最甚——
甚至想不到半点阻止的办法，比先前还要澎湃的存在感膨胀了不止一倍。
刺眼的白光自城市中心缓缓亮起。包覆了诺瑜，笼罩了世界。
一切的一切，变成了模糊的一片纯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