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埭村自建村以来,每逢村中有大事要办,才会召开全村大会。
全村大会以村中各大族的族老们带头举办,全村的男女老幼除非有要事,否则必须全部到场。由族老牵头发表会议的主题,依照举手发言的形式来表达意见。
平日里用的是藏音贝来传达消息。这种贝壳是沿海产物,屡见不鲜。朝廷每年会提供打量的藏音贝给各村镇,只要运气对着贝壳说话,再将贝壳打开,声音便会放大数倍。
鱼埭村有四大姓,黄林王曲。
黄家族老便是如今的黄从容,虽然他在四大族老中年纪尚轻,但阅历丰富,曾经走南闯北,后面在兴华县城开了一家书坊,算是村中学识阅历最为丰富之人,何况还是一村之长。
林家是村中制盐大户,林家和盐铁司走得颇近,林洪便是林姓一支。林家极其重视男丁和修士,林家族老林保国如今已是古稀高龄,他的三个孩子都在盐铁司任职,虽然林保国为人刻板保守,但是林姓势力不能轻视。
王家和林家相反,王家不走官路,不兴修炼。王家人在村中不多,但在东圣国外经营客船、行商贾之道的人则颇多。每年除夕,从外归来的王家人数量最多。王家族老王多金和黄从容关系不错,毕竟二人都是经商起家。王多金学识不行,但是在人情世故则十分老道。
曲家便是曲止祖家,但当年曲止将大多至亲接到兴华县城享福。在本村曲姓很少,大多姓曲的男儿不是去兴华军参军,就是去县城里做做小生意,曲家人最能体现鱼埭村人捐躯赴国难的豪情,他们不立神佛、不畏妖鬼,却将曲止的塑像立于宗祠。
这四家之中,李巨门最担心的便是林家。
尽管李巨门怀疑卢公差话语中有真有假,但是可见官府和盐铁司都有贪腐狼狈为奸,尽管盐铁司隶属郡内管辖,但毕竟它坐落于兴华县上。
众人推门准备去村里的戏台参与大会,只见黄从容手持一根手臂粗的藤条,身后站着的是李巨门。二人风风火火,一路上有人给二人鞠躬问好,黄从容却是一概不理,直到二人停在一间两层的石头厝前。
“黄兴业,把你的儿子叫下来!”只见黄从容怒发冲冠,他将手中那根藤条鞭狠狠抽在黄兴业家门口,只见一名和黄从容年纪相仿的老者打开门,见到黄从容面红耳赤、怒气冲天的样子吓得面容失色。
黄兴业是黄从容表弟,二人年纪只相差两三岁,但见到那根藤条,吓得这名老者当场跪下。黄兴业还有一个小女儿,这当她见父亲跪在地上想要一把扶起,黄从容却大喝一声:“不许扶!我问你,黄兵去哪了?”
“黄兵......黄兵,黄兵昨晚一夜没回来......表哥,这是怎么了?”黄兴业此人胆子甚小,跪在地上吓得不敢大声说话。
黄从容手执藤条冷笑道:“好家伙,我看你也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事。若不是我手执族老鞭,用族老鞭抽你家宅,怕你是不肯认了吧?祖宗的东西打在你身上,你才知道疼是吧?”黄从容虽然和黄兴业关系不浅,但此时怒气上心,他哪里顾得黄兴业也是个灰白须发的老人,一鞭子抽打在他的后背。
族老鞭是赐予每代族老的权力象征,这根鞭子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族中有人犯下大错,这根鞭子便可以落在谁身上。
“你还怕这跟族老鞭啊,你还怕会被黄家开除祖籍,你也怕落个遗臭万年啊!你就宠吧,宠你那个儿子吧!”黄从容怒骂几句黄兴业,抽了几鞭倒也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黄兴业也是个身子骨薄弱的老人,气得吹了吹胡须,不再动手。
李巨门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换了一身黑缎锦袍,一双软靴,比起之前的书生打扮显得贵气不少。
这身衣服本来是李巨门准备去拜访师兄师姐们时候穿的,现今被提前用上了。
“若不是李修士告诉我,陈家怕得灭族了,你是怎么忍心的?你的眼睛被利欲迷惑了?”黄从容喘着粗气,刚才奋力抽下几鞭,他的体力也不算太好。他浑身颤抖着指责黄兴业,黄兴业此时也低着脑袋,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感觉羞愧难当,一张老脸挂不住。
“给你爹上点医皮肉的膏药,等会到戏台找我!”
村里的戏台十分热闹,平常村里请戏班子都没这阵仗。
男女老幼有的自己带了椅子,有的则站在大榕树下嘻嘻闹闹。此时除了黄从容外,有两位老者坐在戏台的长桌后。圆脸面容和善的胖老人便是王多金,面容沧桑瘦削的便是林保国。
正当众人闲聊之时,手持藤条的黄从容火急火燎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李巨门站在老人身旁,脸不红气不喘,和黄从容的气喘吁吁、面色难看成对比。
当有人想要去扶黄从容时,黄从容摆手道:“我黄家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你们不准扶,老祖宗都看不过眼的事情,你们小辈就到座位上听就是了。”
李巨门一言不发,但众人眼光不由自主向他看去。那身锦缎过分扎眼,加上李巨门本就不同黝黑皮肤粗糙的本地汉子,他身上有儒雅书生气,但身子骨却也十分健硕,面容则清秀俊朗,加上这身衣服,像极了富贵公子哥。
黄从容摇摇晃晃走到戏台上,落座在正中央位置,给左右两位老者一一行礼。他落座后,众人安静下来,不敢出一句话,都看着此时满脸潮红的黄从容。
“我已派人真气传书曲家,曲家族老曲天鸣说,我的态度就是曲家的态度。那么,我便代曲家一同发言。”黄从容扯着嗓子喊道,现场寂静无声,人人都能听见。
鱼埭村百余人此时都围着戏台,看着戏台上的三位族老,看着李巨门。黄从容恨恨说道:“昨日我们扫陈海墓,拜曲止将军。没想到昨天也有人要颠倒黑白、欺上瞒下。”
“李修士,你来说吧。”黄从容伸手示意李巨门。
李巨门清了清嗓子,看着全村人,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吴传序之伯父,吴品川。此人收买官府、中饱私囊,为了仕途草菅人命。居然要用手段抹黑陈家老少,只为了保自己一命。”李巨门大声喊道。
台下已然是纷纷讨论起来,众人唾骂起吴品川,但也有人持怀疑观望的态度。
“这吴品川是谁,这吴品川是李师承的小舅子,是他李家的一条走狗!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苟活,想抱他李家的大腿。”黄从容冷笑一声补充道。
众人听到“李师承”三字仿佛炸开了锅,顿时场面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