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
“老师？”
“在罗德岛感觉还好吗？”
“……很好。”
“我听说了，你帮助出勤的干员们安抚难民们，他们对你的观感挺不错。”我晃晃手中的裁纸刀坐了下来。
娜塔莉娅也轻轻坐了下来。
“过的好吗？”
“既然过的还好为什么还想自杀？”我将裁纸刀放到了娜塔莉娅的面前，“既然过的好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去申请干员。”
“觉得自己没用吗？”
“我……”
娜塔莉娅低头看着眼前的裁纸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叹口气。
谁会把一把裁纸刀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担心自己的安全吗？这里是罗德岛，怎么会有那种问题和担心？
后遗症？
她们的经历可不会造成这样的心理阴影。
对着沉默不语的娜塔莉娅我无奈的叹口气，总归我还是和她们的好感度不够。娜塔莉娅还是没有办法对我坦言。
“很难受吧。”
“默默地忍受，对过去的自己无法释怀……感觉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小丑，自己欺骗了她们，不配和她们站在一起……”
“老师你……”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摆摆手。
“当初在废墟里见到你们几个时候，你们几个小混蛋头发乱糟糟的、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就像是乞丐一样臭。可怜巴巴却装出一副很凶的模样。”
说着。
我起身在娜塔莉娅的房间里逛了起来，打开一个铁罐看看。
咖啡。
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来，然后用热水冲泡了两杯咖啡。
咖啡的浓香在房间中飘散开来。
打开方糖罐子，我自顾自的向自己的杯子中放了三块，然后同样在娜塔莉娅身前的杯子里放了三块。
“你是其中最特别的哪一个。”
“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和她们四个不一样，你保养的很好，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她们的眼中有着求生的挣扎。”
“而你心如死灰。”
“你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真正的想法，每一句话都深思熟虑，生害怕自己那一句话说错。但你也格外的大胆——所以你也是最早对我表露出善意的那个人，五个人中最早叫我老师的人。”
“你吃东西的时候很慢，在确定她们所有人都吃了，你才开口。”
“你也许之前比她们食物吃的多，但那个时候的饥饿都是一样的。你的心中有着对她们几人的愧疚。”
“而在之前的战斗中，你是最无所谓的一个人。”
“你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就好像已经放弃了一切。哪怕其他四个人抛下你你觉得也无所谓。但是在其她四个人被打倒的时候，你又鼓起勇气拿着一根破木头向着我冲过来。”
“你在乎她们。”
“无所谓你有没有力量，是否心怀愧疚，在你利用你的智慧试图拯救她们的时候你在乎她们。”
“但是……”
小勺子搅拌两下将咖啡调匀，吹吹热气，我品尝一口，味道刚刚好。
放下杯子。
“你感觉自己做的不够。”
“我确实不知道你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个贵族孩子会和一群小鬼混在一起，我大概也能想到一些什么。”
“我是你们的老师。”
“所以我知道：娜塔莉娅，你是一个好孩子。你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孩子。”
“你做的很好。”
啪嗒。
豆大的泪珠敲打在了桌面之上。
娜塔莉娅举起手中的杯子挡住了自己的脸颊，然而那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一切！
唉。
都是小鬼。
干嘛把自己弄的那么坚强？
起身。
我来到娜塔莉娅的身边单手搂住了她——颤抖的肩膀靠在了我的身体上，然后缓缓将整个脑袋埋进了我的肚子。
压抑的抽泣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啊……唔，吸，哈……呜呜呜……”
“咕。”
“啊……呜呜……”
活下来了。
在那个恐怖的城市历经磨难活了下来。
都死了。
晚上睡在哪里？
下一顿会是明天还是后天？
不要抢！
又饿了。
啊——
受伤了，受伤了，血止不住……
死了？！
跑！
不要停下脚步，不要回头。
闭上眼。
闭不上。
闭上眼还能睁开吗？
然而不知何时睁开已经是天亮，自己是……还活着吗？
爸爸，妈妈在哪里？
自己又是在哪里？
不能去思考，一旦思考就要疯掉！
“……”
又或许我们早就疯了。
“呜哇……啊……………………哈……唔……”
“呵呵……”
“哈哈……呜呜………………”
又哭又笑。
想说。
但是却又无从开口，不知从哪里说起，那血腥的画面在脑海里就像是错位的失控一样胡乱剪辑在一起。
让人无法呼吸。
“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你已经不在哪里了。”
我轻轻拍着。
——
——
陌生的。
陌生的。
一切都是陌生的。
那些熟悉的东西再也回不来。
每天醒来的时候都是陌生的天花板，从切尔诺伯格流亡到被罗德岛救助，每一天醒来的时候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天花板。
身边的人也是陌生的。
不认识。
哪种感觉……
就像是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和自己隔阂了一层薄薄的毛玻璃。明明自己好像在和别人说什么，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像是行尸走肉。
感觉不到真实感。
——
轻软的纱帐。
柔软的大床。
蹑手蹑脚的管家和女仆，香甜的点心和红茶……
——
到底那一边才是梦？
——
——
“真是令人困惑。”娜塔莉娅闭上了眼睛。
——
哭累了。
这孩子睡着了。
肚子这块一片湿热，我能感觉哪里一定糊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洗衣服什么好麻烦。
我动了动身体。
可惜被抱得紧紧的。
不过我的心里却放松了很多。只要将压力释放出来，接下来继续帮她重新认识和树立感官就可以了。
事实上。
乌萨斯自治团五个人里问题最大的应该就是娜塔莉娅了。
因为其他人起码还有彼此。
而娜塔莉娅作为最后一个加入小团体，并且身份最特殊的存在，短短时间里经历了大量人生巨变，受到的冲击的最大，却只能和其他人若即若离，没办法和别人一起慰籍心中痛苦。
而贵族那种察言观色的能力却又让她表现的格外成熟。
“我很好。”
【救救我……】
这种人，我上辈子可是见过太多了……我不由得再次摸摸娜塔莉娅的脑袋。虽然这孩子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她后来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并拼尽一切的去弥补。
始终自责着。
……
所以，孩子，你一直是一个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