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餐厅无非是鱼虾一类海鲜,新鲜海菜。倒不是没有牛排意面一类,只是作为进口的食材自然价格上会偏贵一些。
另外就是甜点。
芭比圣代。
大热天的吃上一口冰激淋那可是极致的享受,所以这里店面的圣代销量格外的好。即便老陈对甜食不假颜色却还是点了三份。
——
海风习习。
很是舒爽。
这家的食物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我们三位干员都是战斗人员,食物什么来者不拒,碟子什么一时间就垒了一堆。
只是旁边的白雪存在感实在低了一些。
就连吃东西的时候刀叉都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碰撞碗碟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忽略旁边还有这样一个人。
话说我也没有在罗德岛的食堂见过这位干员。
想来这位作为忍者,吃饭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躲在通风管道什么地方之中吧。
食不言。
再加上我实在没有心情开口,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度过。
“呼……”
“有点想念近卫局楼底的粉肠了……”将最后一叠碟子放在了旁边,老陈不无感叹的开口。
也许是老陈的怀恋勾起了我的一些情绪。
我摸着肚子靠在桌背上:“是啊,鳞氏鱼丸的味道也不错。”
“小姐想吃的话,我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带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面纱系好的白雪默默开口。
老陈摆摆手。
“算了吧,即便带过来也冷了。而且有些东西只有在相应的地方吃的时候才最有意义。”老陈不无感叹。
确实。
我默默的点点头。
“哥伦比亚过的怎么样?”我随口问道。
同样靠在了椅背上的老陈开口:“还好吧,本以为那边的感染者会过的好一些……有些失望。”
“嗯?”
“发生了什么?”我将手头的芭比圣代推给了白雪,拿起一杯啤酒,做出了聆听的姿态。
“……”
老陈咬了口巧克力棒默默开口:“虽然哥伦比亚有这完整的法律,但是在执行的方面并没有做到公平公正。我遇到了一位打伤警卫逃跑的罪犯。他被捕的罪名是杀害一位外来的雇佣兵,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哪个实力。”
“……”
“这样啊,后来呢。”
“我查到了哪个杀人犯,然后把他丢到了警察局门口。”老陈平淡的开口。
我翘起了嘴角:“侠客啊。”
“这可真是符合老陈你过去的向往,感觉怎么样。”
老陈摇摇头。
“不怎么样。”
“如果司法足够公正,那么便不必需要我这样的人。而且我追求的是公正,而不是侠客。”
“……”
啤酒的味道不错,很清爽。
让我不由的想念那些夜晚冒着烟的烧烤摊,只不过……罢了。我放下酒杯看看一口一口抿着圣代的老陈。
“哥伦比亚吧……”
“我大概也能猜出来是个什么情况,无非司法人员不在乎真相,法官和陪审团被收买什么。也很正常,毕竟能轻轻松松赚到钱谁愿意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刷。
白雪和陈晖洁冷漠的看向了我。
我翻个白眼。
“两位正直凌然,是我口无遮拦。不过我换个说法:如果用钱就可以让法官正义,那么你们愿意用钱来维持正义吗?”
“……”
老陈皱起了眉头。
额前刘海遮住了白雪的目光,让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和想法。
“你说的不现实,钱买不到公正。如果钱能让法官正义,那么只要付出更多的钱就可以让他不公正。被金钱左右的公正并不公正。”老陈轻而易举的从我谬论之中挣脱了出来。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陈sir这样正义凛然的,比起所谓的公平公正,大部分人在乎的是眼前的利益。”
我再喝一口。
“利益这东西分为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你觉得公正的出现是为了哪一个?自然是集体利益。对于个人而言,相比集体利益自然个人的利益优先级别更高。所以很多人即便某种程度上损害了集体利益也要满足个人利益。”
“这是对还是错?”
“当然是错的。”老陈果断开口。
“为什么?”我反问。
“因为集体的利益是包含个人的利益的,如果集体的利益不能保证,那么集体必将趋于不稳定,从而导致整个集体所有个人利益的损失。就像乌萨斯,他们侵害感染者满足他们个人的利益,结果导致了整合运动的出现。”
“……”
我抿了口酒想了想开口:“但是吧,这个周期很长,长到有人丛生到死都不会被损害。就像乌萨斯只有切尔诺伯格集体利益崩溃,其他地方的那些损害个人利益的人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
老陈握紧的拳头无力的搁置在桌子之上:“……”她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我眨眨眼看向海风:“整合运动就是一种报应,如果换个角度看其实和你之前在哥伦比亚的行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讨要公正。”
“你想说:如果我们没有阻止整合运动,那么整合运动便会让那些满脑袋肥肠的家伙知道自己错了。
这又何尝不是伸张正义,寻求公正。
但你同样知道,我们必须阻止这场【卷入了阴谋】的反抗行动。否则……曾经追求的公正只会变成残暴。”
“所以……”
“晖洁,千万不要迷失自己。”
老陈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望向了天空,目光有些空洞:“嗯,我知道。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其实。”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去做这件事。”
“最开始,在龙门遇到阿米娅她们的时候我总觉得罗德岛的理念天真又幼稚,不是不好,但要实现很难。”
“现在回头再看,就发现其实我和她们实在没什么分别?”
“在我打算离开罗德岛去哥伦比亚看看的时候,阿米娅就和我说过:在我选择的这条路上,没人能给我指路。”
“确实是。”
“我很早就看清这一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如果到头来,我所能依仗的还是只有一身力气,一腔热情,一把剑,那我能改变的,是不是也只有剑锋能触及的这片范围?”
望着眼前纤细的指尖,老陈眯起了眼睛:
“我很害怕。”
“……”
这话,适合这么说吗?借着举起酒杯的空挡,我用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旁边的白雪。
要知道这位可是原本龙门文月夫人的近卫。
所以老陈让白雪听到和让她阿姨文月夫人听到没什么区别。
反正。
如果是我,这种中二的热血理想动摇被长辈听到一定会感觉想死——当初说出豪言壮志的是你,如今被现实打击有些迷茫的也是你。
没有人喜欢认错。
尤其是在总是怀疑和担心自己的长辈心中。
“不过……”
老陈的话突然峰回路转,让我下意识抿了一口啤酒竖起了耳朵、
“魏彦吾曾经教我,落子无悔。”
“或许……魏彦吾替我安排的,的确是所能设想的最好的那条路。但我不想那样去选,我没法坦然身处那个位置,那对我来说是种煎熬。”
我嘟着嘴,翻着白眼点点头。
嗯嗯。
有志气的富二代都喜欢自豪的说:自己如今所拥有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拼搏而来的,没有依靠家里的权利和金钱。
不经过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
就是要强。
想和现实打个头破血流。
“……”
虽然老陈的行为基本上和上面说的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头倔龙并不是像那些富二代一样是为了证明。
证明自己的成功和家里没关系。
这头倔龙——是真的想要为世人寻求公正。
“我心不安。”
“不过……有人用行动告诉我,或许有些理想,就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实现。可就算明知无法实现,也要去做。”
“她就是那样做了。”
“那……没道理我不能。我也一样会去做我要做的事。”
“……”
我点点头,示意在听。
风在我们之间游荡片刻,老陈低头看看我,笑着摇摇头:“Loster,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吗?”
“是什么样子。”
我挑挑眉毛,只是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就像是风,时而猛烈,时而轻柔。有时候迅猛顽劣,有时候又幽深的像是一个诗人。一转眼,油嘴滑舌像个贫民区的流氓;一转眼,又像是一个久经沧桑的哲人。三分钟热度,努力起来不是人,懒惰的时候席地就可以躺下。”
“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就是一个十足的怪人。”
我挑挑眉。
某种程度上很贴切。
“我记得你在学院的那会儿说过,当你知道的越多就会发现,自己知道的很少。”深吸一口气老陈眼中闪过了一丝回忆,“其实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以前我只能看到龙门,看到维多利亚。”
“我以为别的制度完善的地方会比龙门更好。”
“可真正的到了那些地方,切实的看到了哪里的景象却发现与我想象中的相差甚远。回头看看,龙门反而可能是这些地方里做的比较好的。”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要寻找的这条道路比我想象的要遥远,要比我认为中的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