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资金不够。”
刚刚开完了各地区话事人会议的玛娅来到了我的办公室:“前段时间收拢各地抛售的工厂已经让我们的资金出现赤字了。而如今的维多利亚整个经济都很低迷,工厂生产的产品也很难盈利。”
“而我们给感染者们开的福利什么又是一笔开销,那些话事人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而且……”
玛娅顿了顿开口:“不少贵族对于我们现在没有拿出利益来有些不满,有些躁动,甚至有的提出要撤资,让我们还钱。”
“时局动荡。”
“所有人都产生了危机感。”玛娅抬起头看看我。
正在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的我皱皱眉。
战争。
对商业的打击是绝对的,尤其是在你不干那些囤货居奇的事情的时候。而干了那些囤货居奇发战争财,一个搞不好就是成了别人的钱袋子。
嘶。
呼——
皱着眉头吐口烟,我抖抖烟灰有些烦恼的开口:“先想办法稳住那些家伙,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不足为虑了。”
“我们对外的贸易没出问题吧?”
玛娅点点头。
“最近的荒原上也不太平,听说好几个跨国的贸易商路上出现匪徒,货物被抢走。我让人加强了防备……暂时没有问题。”
“那就还好。”
我夹着烟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准备调控下物价吧。”
玛娅顿了顿。
低头想了想,玛娅又抬起了头来:“商会的人应该不会任由我们来。”
“……”
我按灭了烟头:“他们在伦蒂尼姆,想管这里没有那么容易。当然我们也别干的太明显,这几个月里慢慢涨。”
“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无所谓了。”
“几个月。”
“今年年底,又或者明年年初,一切都会洗牌。”
玛娅点点头,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怎么了?”
“没什么,哥。只是这样收拢资金……怕是会起连锁反应,整个市场会乱起来。之后……”
“……”
我搓搓手指。
“该来的总会来……想当好人也要看清局势。”
“今年的年初维多利亚的物价就已经以一种微弱的势头上涨。而如今小丘郡的事情发生之后,局势的极速变化注定受到冲击的绝不止我们。但凡有一定眼光的人必然会收拢资金,应对后续到来的动荡。”
“之后……没有之后。”
“……”
玛娅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她懂。
我也懂。
嘴里说的是一句轻飘飘的市场动荡,物价上涨——背后的是大量原本就生活拮据的底层人民雪上加霜。
这一动,就是许多人要饿肚子。
就像那些源石工业的工厂,工厂主和贵族为了挽回损失或者降低成本。让那些穷苦和感染者本来就不足的伙食,更加克扣。
我闭上眼。
又睁了开来。
就是在逼他们——人就是这样,不到绝路不会下定决心反抗。
大势如此,想着去阻止就是螳臂挡车。
与其等着一个接一个饿死的慢性死亡,不如让风暴来的更猛烈一些,让大家直接看清楚——什么也不做就是坐以待毙。
“……”
“这是大势。维多利亚必须迎来的变局。”
“玛娅,你知道什么是贵族吗?”
玛娅扭头看向了我。
我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雪茄太难把握量,浪费。
吸。
吐口气,就像曾经教导玛娅这个问题一样,我陈述我的理解。而玛娅也不因为自己听过便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老哥是在宣泄情绪。
——
“贫民的孩子在4岁的时候也许在玩泥巴,而贵族的孩子在4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家庭教师教导下学习了各种礼仪。
贫民的孩子在6岁的时候搂草放牧,又或者和孩童跑着,而贵族的孩子在6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匹小马。
贫民的孩子在10岁的时候也许就要跑出去当童工,开始赚钱,而贵族的孩子在10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专门的学院里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再过十年。
贫民的孩子成为了新的贫民,每天为了生存而奔波,做着各种苦力。而贵族的孩子已经学富五车,成为社会的精英。”
“有人说——这是那些贫民不够努力。”
“维多利亚并不是没有贫民可以去上的学校……呵,他们认为的贫穷只是城区的那些中产阶级。”
“低廉的薪水,朝不保夕的生活。”
“贫民不够努力?”
“不努力的已经死了,被工厂、被付税压死了。一天18个小时都在危险的环境中工作,赚取的薪水只够一家人吃个半饱。”
“贫民不努力,所以改变不了命运?”
“过量的劳动和与其完全不相符的薪水到底是谁造成的?!贫民努力劳动的成果和被克扣的正当薪水到底到了谁的口袋?”
“有人说,贵族的权益是他们祖辈的付出,享受先祖带来的余荫。”
“那贫民五代为建设城市和国家付出,为什么却什么也没能得到?”
“这就是阶级。”
“只要你安分守己就无法跨越的鸿沟。”
“玛娅。”
“我教你文字,培养你的礼仪,让你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也许有些人看来,这是我倾慕贵族的行为。但我告诉你,贫民和贵族并没有什么区别,贫民也可以学会礼仪,也能学富五车,也能成为社会的精英。”
“但是我们又为了达到这些做了什么——”
“一整条街,一整个帮派。上百颗滚来滚去的脑袋。霸占过老爹经营了数十年的店,打砸抢烧,让其他竞争对手没了活路。”
“几十号人就在荒原上劫掠货物,然后贩卖出去。”
“杀人。”
“放火。”
“抢劫。”
“偷盗。”
“短短的十多年时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影藏在整个维多利亚地下。是工厂打工办得到的吗?是公司上班能够办到的吗?是开个公司创业得到的吗?我们手里的没有一分钱不是用血肉和掠夺而来。”
“原始的庞大资产从来不是正当手段能够获取的。如果可以——那天下所有人不都能够成为富人?”
“剥削与被剥削。”
“只有长久的维持这种状态,才能确保地位长久不衰。”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操控着远比我们所做更加残暴,更加血腥的事情维持着他们超然的地位。就像【深池】所说,他们在制造感染者。”
“一百人的劳动成果。”
“除掉五十个人,然后把5%的利益分给剩下的五十个人,吞下剩下95%的就是贵族。”
“为什么我们应该得到的报酬被夺走?”
“为什么感染者搭上了自己的半辈子甚至生命却仍旧一无所有还要被人唾弃?”
“是谁极尽奢华?”
“……”
我望向了窗外。
“……”
“明明都已经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了,却依然安分守己,为了勉强的生存呕心沥血。”
“非要年轻力壮卧在病榻等死。”
“又或者流落街头,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那好啊。”
“咱们告诉他们——要么去死,要么把钱抢回来!踏马,劳资的工钱!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
“命没有高低贵贱!”
“谁都有在这一片天空下呼吸空气的权利。”
——
“我想要活的好好的,我们也要活的好好的!”
——
我手止不住的颤抖。
闭上了眼睛。
“玛娅,通知所有人,准备行动。一等各地议会驳回了《劳动法》就去调控物价,缩减工厂工人的口粮——告诉他们活不下去了。”
玛娅点点头。
“把我刚才的话,在这之后让人宣讲。”
“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