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
随着日上三竿,在随着日落西山,埃索在沉默中度过了一天。“人才广场”上游荡的人群远比寻常日子里要多。
多几倍。
路边、树荫下坐满了一排排麻木的望着远处冒着烟工厂的工人。
沉默。
那一排排人,沉默的一排排人无所事事的呆着这里。
沉默的压抑。
直到路灯亮起,那工厂敞开的大门才走出三三两两疲倦无神的工人……没有任何一个管事出来说要招人。
走出的工人低着头。
围在工厂门口的人们,有人想要说话,但是看着同样落寞的工人张着的嘴顿了顿让开了路。
那一刻,众人的眼中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人群开始散去。
路灯照亮昏暗的道路,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埃索肚子里贫瘠的词汇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唔?”
盖着破纸箱在灌木从中的“新朋友”此刻终于醒来。
“好黑……”睡眼又或者醉眼朦胧的落魄男子摸着脑袋看看四周,“哈啊……嗯?”
“还没走?”
“话说今天的这一觉有没有让我错过招工?”邋里邋遢的落魄男子探出脚尖踢踢埃索。
埃索回过头,露出了一瞥他无神的目光。
“哈。”
落魄男子苦笑。
埃索精疲力尽的站了起来,向着路灯亮着的位置走去。
“喂——”
身后传来了落魄男子的呼声。
埃索停下了脚步。
落魄男子拍拍自己身上的枯草和泥土,费力的爬了起来:“我知道一个能免费喝一杯的好地方,你要不要去。”
“……”
埃索看看麻木离开的人们,再看看漆黑的天空。
“免费?”
“当然,最近哪里来了一位好心人,每晚都会在哪儿请所有人喝一杯免费的酒——一大扎。”
说着蹒跚走来的落魄男子已经把胳膊搭在了埃索肩膀上。
埃索闻言点点头。
踏踏。
一个多小时,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萧条的街区,眼看着就进入了贫民区越走越黑。但是埃索丝毫不在意,身无分文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窥视?
很快前面就亮了起来。
一条小道。
摆满了点燃了篝火的铁皮桶,一条条搬到了这里的长椅围着篝火坐满了人,实在没有位置的直接找了一片烂纸板垫着,又或者直接席地而坐。从街头到街尾——这里所有人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大杯啤酒。
“好心人,又有新人来了——给我们再来一杯如何?”
大声吆喝。
“再来一杯!”
“哈哈。”
看到有新人来,路边脸颊通红的酒鬼们顿时举着酒杯高声呼喝了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落魄男子看着这一幕也露出了笑容。
“老板——”
“我带新人来了——新人还没有酒,请大家再来一杯啊!”落魄男子也大声的向着面前的酒馆呼喝了起来。
咚!
伴随着爆裂的声音,酒馆的大门被粗暴的踹了开来!
一位发梢发红的乌萨斯少女骂骂咧咧的踹开大门,踩着高帮鞋子走了出来:“你们这群臭酒鬼!就知道喝白酒!叫个什么?”
“哈哈哈——”
被骂的众人丝毫不以为意。
咚咚!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从酒馆中丢了出来。
看的埃索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顿时整个街道的酒鬼们都发出了爆笑。
又一位两鬓两缕白发的乌萨斯少女拍着手掌走了出来:“臭酒鬼。”
落魄男子不以为意的冲埃索招招手:“不用害怕,又是些不懂规矩的家伙,以为那位大老板可以欺负欺负。”
“好好喝酒不好吗?”
站在门口就像是两个门神的乌萨斯少女扔完了垃圾瞥瞥站在那里两人两眼,冷哼一声开口:“进来吧——每人再加一杯酒!”
“为了新朋友!”
“为了新朋友干杯!”
“感谢新朋友为我们送来酒!”
整个街道上顿时又是一片欢呼,感受着众人的呼喝,埃索忍不住笑了笑。
酒馆没有名字。
在这种地方的酒馆十有八九也没有什么名字,即便有也是酒鬼们起的,什么老汤姆的酒馆、老鲍勃的酒馆之类。
没有什么窗户。
就像是下了个地窖一样,进去之后全靠吊着顶上的大灯。
嘈杂。
乌烟瘴气。
抽烟喝酒,打牌。灯火通明满满当当,好不热闹。但在这嘈杂声中,卡拉,一个白头发的高挑漂亮女孩拿着笤帚打扫着一地破碎的桌椅板凳、酒杯。
“嘿咻!”
“麻烦让一让——”
刚进来埃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扭头一看,只看到一个硕大的橡木桶飘在空中。
让开探头。
“谢谢。”
一个抱着硕大橡木酒桶的金发乌萨斯小姑娘露了出来,发现了埃索的目光,小姑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欢迎来到老汤姆的酒馆,先生。”
“呦,又见面了,小古米!”
一转头。
之间那位落魄男子已经坐到了那破破烂烂的吧台旁边举着一杯酒向这边致意。
“晚上好,罗博先生。”
小古米冲那位落魄男子点点头,便抱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橡木酒桶向着外面走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欢呼:“古米万岁!”
“玛娅,给我们的新朋友来一杯!”说着这位罗博先生指指自己身边的埃索。
吧台后擦拭酒杯的玛娅翻了个白眼。
哗。
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从旁边的橡木桶里一捞。
咚。
一大杯劣质的黑啤摆在了埃索的面前——酒不好,但是确是免费的。埃索下意识低低脑袋:“谢谢。”
“不客气。”
说着被叫做“玛娅”的酒保继续低着脑袋擦起了杯子。
咕咕。
踏。
“啊——”
“我感觉这杯酒就是我唯一活着的意义了。”罗博先生一口气干掉了大半杯啤酒后终于放下了杯子。
“罗博,又在钢铁公园睡了一天?”
身后传来了一些酒鬼的呼喝。
“维多利亚粗口——你们这些臭酒鬼,有心思在这里开玩笑还不如想想明天去哪儿吃饭吧。”
面对罗博的嘲讽,有一个背对他们的酒鬼举起酒瓶也吆喝起来:“切,有去工厂打工又怎样?一样吃不起饭!”
咕吱咕嗞。
几个人灌了几口酒:“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博拉——你丫的不是酒馆贵族吗?就不知道点什么吗?”一个酒鬼一脚丫子踹在了旁边的一个趴在桌子上的家伙。
咚。
顿时这家伙就摔在了地上。
“咕,该死——混蛋……我的酒呢?!”从满是水渍的地板上爬起来的家伙迷糊的摸索着。
“博拉,你贵族的荣耀呢?”
“见鬼去——我把荣耀卖给你,你能给我酒吗?”被开完玩笑,一瓶酒就被塞进这个家伙的怀里。
博拉毫不客气,直接就灌了一口。
“贵族?”
埃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哪个满身泥泞像个猪圈里猪猡一般的酒鬼。
身旁的罗博发出一声轻笑:“别看他那样,祖上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只不过现在落魄了,还是个矿石病。”
“矿石病?!”
埃索惊讶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又放松了下来。
感染者又怎样。
“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只能去那些感染者工厂去打工了,矿石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维多利亚粗口——”
不远处一个酒鬼听到了埃索的话,直接吐了口唾沫:“莱克斯听到你这话非要揍你一顿。”
“莱克斯?”
“一个之前来的感染者工厂的患者,昨天累死了,尸体被直接扔进锅炉里扬了。工厂给的饭本来就克扣,这几天都掺沙子和木头,给牲口吃了。”
“可怜的莱克斯,本来就两天没合眼了。”
“我死也不去哪什么那什么感染者的工厂,哪怕我是个感染者,我宁愿饿死在街道,罪死在这酒馆里。”酒馆贵族博拉举着酒瓶吼道。
“……”
埃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许久开口:“……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
——
“所以……”
“你们就打算这么等待下去,等待着死亡吗?”一道清淡的声音忽然从酒馆吧台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
——
喝酒的众人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不由的一愣,举着酒杯的酒鬼们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众人齐齐的看向了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个人。
笼罩在黑暗中。
一个穿着不俗的黑色的高领羊毛呢子大衣,头戴着黑色的爵士帽。而另一个全身遮盖在风衣之中。
哪个发出声音的男子摘下了爵士帽放在了脏兮兮的吧台上。
身为酒保的猫耳美少女立刻放下杯子走了过去,将放在吧台上的帽子拿起挂在了另一边的衣帽架上。
露出了黑发黑眸的男子。
“宁愿有一天累倒在闸机旁边,被丢进锅炉里烧个干净。宁愿一贫如洗的饿死、醉死在泥水里。宁愿走投无路在家里上吊自杀。你们也不愿意试着拯救一下自己吗?还是说你们只会等着别人帮助你们。”
面对这个声音。
众人沉默。
所有人的视线闪躲着避开了哪个背影,没有人敢说话。
面对这一幕,埃索有些不快的放下了酒杯,然而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罗博偷偷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他摇摇头。
压低了声音。
“嘘,哪个就是买下所有酒的老板。”
“……”
“……因为一杯酒放弃说话的权利,因为片刻的安逸放弃生命。”笼罩在兜帽下的女子声音悲凉。
“真好。”
风衣遮蔽全身、坐在老板身旁的女子声音中满是羡慕,没有一丝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