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不在乎那些虚浮的东西。进来吧，罗戈。”我开口向着对面的沙发伸手示意。
白发罗戈闻言也收起了那些客套，微微一笑坐到了我和玛娅的对面。
秘书立刻前去泡茶。
“最近如何？”
“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工厂的运行一如既往。只不过荒野上如今的运输成本增加了不少，另外那些官老爷也来的越来越频繁了。”
说话间，秘书将茶放在了三人桌前。
玛娅抬眼瞥了一眼。
秘书识趣的离开了办公室关上了门。见到秘书离开后玛娅起身绕着整个办公室走了一圈，翻了翻书架上的书，顺手摸了摸办公桌下，踢踢花盆，而后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独立沙发之上。
看到玛娅坐了回来，我和罗戈才继续开口。
“问题麻烦吗？”
“倒也不至于……”罗戈十指交叉的思考了片刻开口，“商业和政治的事情并不复杂。如果是之前面对这些来自公爵府下达的命令我们可能会比较头疼，但如今博考先生那边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借口，足够我们狐假虎威一下。”
“嗯……”
“唉……别当出头鸟。”微微思考了片刻后我叹口气。
罗戈是值得信赖的，这个世界上值得信赖往往并不是忠诚——而是能力。罗戈的能力是毋容置疑的。否则这种掌管一个城市感染者新社区的厂长位置也不会交给他。只是罗戈的反应也透漏出了一些让人头疼的东西。
那就是不怪公爵大人们的【灰礼帽】会找上我们。
是的。
市民软弱。
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精神领袖来指令带领他们，给予他们。博考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拥有这样品质的人。
但是……
鼓动市民和带领市民是两回事——在各位公爵的眼里这位侯爵大人无疑是背叛了自己的阶级，给整个维多利亚带了一个坏头。
看看。
罗戈都能够意识到可以用这种手段来威胁税收，其他聪明人又怎会落后？一下子公爵后勤就出问题了。这下博考可就成了公爵大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希望他能够顶住吧。
轰！
然而我才打算放下思绪继续和罗戈探讨其他问题，办公室的门轰的被推开了！
“？”
我们神色不快的一同看向了门外。
然而没等我们说什么，那位气喘吁吁的秘书立刻开口：“刚才从东南分部紧急扩散全体无名一条消息，东南部总代理负责人——黛尾花伯爵，博考身亡！”
“什么？！”
顿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怎么死的？！”
不等秘书念诵，我便已经快步走上前将她手中的传真抢过来自己看了起来。
传真很简短。
上面是无名的通讯暗码——在哪下面是刚刚通过密码本转译过来的消息：东南部总代理负责人——黛尾花伯爵，博考身亡。在市民演讲大会上对工人们慰问的时候被隐藏在其中的刺客一枪打中。
刺客没机会开第二枪便被击杀，然而博考被打碎了脾脏，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死亡。
……
双手颤抖。
但闭眼深呼吸一下后我便冷静了下来，将手中的传真递给了玛娅。
玛娅的呼吸很快沉重了起来。
待到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我缓缓开口：“无名分离任务已经安排下去了吧？”
“嗯。”
玛娅红着眼睛点点头：“走之前我已经让无名卫向各大分部负责人传递消息，所有参与进变革人员全部剔除无名名单，此外先前人员所知所有情报点和安全屋以及人员全部进行更改调换。”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并由撤走博考哥身边的保护才对。”
“防不胜防。”
我淡然开口：“能够被防住的暗箭便不会被叫做暗箭了……启动备用方案吧……那些本来涉足不深的安排他们离开……那些站在明面的……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们不能进一步刺激公爵和【灰礼帽】。”
“……”
——
——
夜晚。
篝火。
荒原之上，不知几何的篝火在微风中晃动，透过篝火的光芒可以看到那摇曳的人影与那一顶顶帐篷。
静谧的夜晚。
就在这样安详的夜晚营地，一串灯光自营地外蜿蜒转动着来到了篝火群中心位置。一群戴着黑色斗篷的人来到了营地的中央。而围绕着营地中心篝火的坐在一根根放倒的树木之上的人也看向了来人。
“真是好久不见……”
带头的神秘人略带一抹迟疑的将目光从一人身上转开看向了另一人——一头红发、尖耳、皮肤略显苍白的女人。
“警督大人。”
神秘人们摘下了斗篷，领头正是Loster。
顿时【九】瞥过来的目光变得不善了许些。而不等【九】说什么，坐在她身边的一位穿着荒漠套装，脸颊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扶着腰间的刀站了起来：“好久不见，Loster先生。”
我微微转头，目光中带上了疑惑：“你是。”
那位顿时有些尴尬挠挠脸颊：“我们其实见过几面，只不过只是时机一直不太对，所以一直没有介绍。”
“我是Guard。”
【Guard】，听到这个名字我微微晃神了片刻，很快就想起了之前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原来是你……”我声音低沉不免有些感叹，“从切城到现在都一年多了。”
是的。
这位……是当初切城营救博士的时候罗德岛记录中的失踪人员。后来在罗德岛被袭击，塔露拉被抢走的时候貌似自己有看到过他——看来他是加入了整合运动。只是这位并不起眼，所以自己也就没什么印象。
只是现在看，这位“叛徒”在整合运动过的还不错。
“还没吃吗？”
我毫不介意的走上前从篝火堆旁边拔下一根貌似已经烤的差不多的香肠，然后看看架起来的锅中熬煮的汤，一点都不客气的开口：“哪个有多余的碗吗？这个汤闻得还挺香的。”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九随和的开口，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Guard。Guard挠挠头转身从木头后面拿了一份木碗和勺子。
“谢谢。”
接过热汤，我直接坐在了篝火对面空着的树干上，吹吹喝了一口。
唔。
芝士、胡萝卜、咸肉丁，味道尚可。
“你们也别站着了，随便坐吧。”尝了一口后我看看一旁还站着的同行者开口，而后看向了对面的一众人。
认不全。
知道名字或者说代号的就【九】、【Guard】还有【塔露拉】了吧。其他的看装扮之前也有印象……身材魁梧，脸上有刀疤，虽然没有穿重甲但应该是曾经爱国者手下的游击队盾卫；身材瘦小，背着弓弩的应该就是那个幻影弩手。
剩下文质彬彬、目光冷栗的那几个应该是新人吧。
“怎么没见雷德，那位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吧？这次会面也不和老朋友打个招呼。”我目光在周围游荡了一圈后开口。
可能是我一个吸溜吸溜的有些尴尬，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了吃饭。
只是……
貌似因为我带头蹭饭，大家分的有些不够了。
“雷德在伦蒂尼姆。”【九】看着自己碗中略有些稀少的汤，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还以为你们会对哪个地方避而远之。”
“我也以为【无名】会避而远之。”
“……”
我有些沉默的将空碗和空勺捧在手心中，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心态，忍不住调侃了起来：“你这话说的也太生分了，警督大人。”
“少套近乎，我早就和那个身份没有关系，自从成为感染者之后。”【九】的眼神有些冰冷的再次瞥了我一眼。
“别介。”
“陈sir也是感染者，但陈sir可是没有介意。【九】姐这样可不够心胸开阔了。”
“好了，闲话和叙旧到此为止吧，说说你的来意吧，前龙门近卫局临时工，维多利亚【无名】首领Loster先生。”
【Guard】默默的将大家吃完的空餐具收走。
十指交叉。
沉默片刻我看着【九】缓缓开口：“首先很感谢整合运动在最近的城市运动中对黛尾花伯爵的帮助，以及在最后对【无名】撤退人员的掩护。”
“不客气。”
“这也是对你们对整合运动物资以及对感染者帮助的回礼。但也仅限于此。”
“不。”
我摇摇头。
“事实上这是互帮互助，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平等。不管是感染者的平等，市民的平等。”
“你说的这些……”
“不要着急，听我说完。【九】姐。”
“整合运动从来没有说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属于感染者的组织。整合运动已经早就已经不是切城的那个整合运动了不是吗？”
“……”
“整合运动只以自己的意志行动。”
【九】略显沉默，谈判即是战斗，誰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谁就是胜利者。如今显然自己一方并不占上方。
“明白，我一直明白——”我点头，“整合运动曾经走上歧路，但是总归它会回到整合运动人们心目中的方向上。因为我们都是将这片大地苦难深刻心中的人，我们最是明白这世间的苦难。”
“没有任何感染者生来就是感染者。”
“就像没有任何被欺凌者生来就是被欺凌者。”
“在这片大地的苦难中我们都是一样的弱者——就像最开始整合运动所呐喊的一样【不要问篝火该不该燃烧，先问寒冷黑暗还在不在；不要问子弹该不该上膛，先问压迫剥削还在不在；不要问正义事业有没有明天，先问人间不平今天还在不在。】”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塔露拉。
“正是深刻的明白这一口号的含义，【九】姐才会在切城事件之后除了感染者同样也带上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乌萨斯平民。正是深刻明白这一口号的含义，整合运动才会在维多利亚同样接纳了那些流落荒原的难民。”
“我认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一个让更多人认识和理解感染者的机会。”
【九】的脸色很不好。
“会离开的人终究会离开，我们并不会为了那些本就敌视、伤害我们的人牺牲我们自己人。我们没有理由和义务为他们付出更多，尤其是那些浪费了我们本就贫瘠资源还要背弃我们的人。”
“不不不。”
我摇头：“任何伟大的理想从来没有只靠破坏就能完成的。不是吗？”
“整合运动可没有你们【无名】那么稳固，我们对欺骗和背叛更是难以忍受。任何想要利用我们的存在必将付出代价。”【九】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冷冽。
“从来没有欺骗和利用，这一切只是为了双赢。”
“那从来没有嘴上说说的双赢。”【九】任旧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而我。
坐直身体，打个哈欠，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嗯……既然这么说，今晚可就得好好聊聊了。”
——
——
一场双方都获利谈判就是这样，本来目的和利益就存在着交集的双方默契的讨价还价。
无非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
——
——
“那可得好好聊聊了。”
篝火摇曳。
忍不住伸个懒腰的我，望向了夜空笼罩下的伦蒂尼姆方向。就你们那点人能干点啥？到头来还是得我来帮忙。
还有……
公爵大人们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