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当真决定要启程了么?”身为从小看着南宫梦婷长大的导师,圣达菲尔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仍感到一阵恍惚的不真实感。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廊柱间微微发颤。
毕竟,即便是在广袤无垠的撒克罗曼大陆,敢于尝试主动利用神之遗迹“异界之眼”的人也堪称凤毛麟角。在那些源自洪荒的古术式与禁忌阵法面前,当代的魔法与灵力体系显得如此稚嫩且不可依赖,其间的力量层级差距,根本无从预知与抗衡。
更何况,遗迹彼端连接着的,是无数蛰伏的未知与危险,它们如同深渊中的潜流,静候着每一个贸然的探索者。
但……圣达菲尔内心更深处的忧虑在于——倘若连斯诺神殿百年不遇的天才,南宫一族最后的纯血继承者,都选择背弃(或者说,被迫肩负)此地的责任,那么从今往后,这片大陆或许就再也找不到能与异界之眼产生共鸣,并承载其浩瀚灵力的人了。
“嗯,”少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就目前而言,恐怕只剩下我,才拥有与之最为契合的传承血脉,以及……足以支撑通道稳定开启的灵力储备。”她依旧对自己的能力保持着自信,因为如果连她自己都失去信心,那么其他人,便更无半分可能。
“竟是如此么?那是否意味着……连冰原的那位皇女殿下,也无法胜任?”圣达菲尔不自觉地提到了那个曾在她门下短暂学习过的、来自极北之地的学生。当年谁又能预料到,那个沉默寡言、周身萦绕着寒气的小丫头,有朝一日会成为叱咤风云的人中龙凤,尊贵的冰之皇女。
“柯莉丝朵她……”梦婷坚定地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辩驳的保护欲,“……她的力量本源与异界之眼的术式体系截然不同,根本不可能驱动核心阵法。况且……”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我绝不能,也绝不会让她替我去冒这个险。”
“那么…请随我来吧,殿下……”圣达菲尔轻叹一声,做出了指引。
在斯诺神殿的顶层,露天祭坛沐浴在一种非自然的微光下,庄严肃穆。与之相邻的房间内,灵力如同实质的涓流,无声地汇聚、盘旋。然而,与这充盈能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的色调却异常朴素、古拙,甚至带着岁月的沉重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静立于巨大的石质桌旁,他身形佝偻,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如历经风霜的鹰隼,正锐利地斜睨着窗外远处那不断扭曲光线的异界之眼,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那片不祥的光芒,仿佛在审视着一个时代命运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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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诺神殿内殿
“…老师,南宫殿下已带到…”圣达菲尔恭敬地垂首禀报。
“…嗯,你可以先退下了。”白发老人缓缓转过头,随意地摆了摆手。厚重的石门随之无声地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老朽已等待你多时了,公主殿下…”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学生不敢当此等候。”南宫梦婷急忙上前,依礼半跪参见。眼前这位,是内殿的殿主,亦是斯诺神殿中最为古老、最为尊崇的存在,其辈分与力量都深不可测。
“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你心中应当清楚……是为了‘异界之眼’。”他浑浊的眼球转动着,目光落在梦婷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嗯…莫非老师您…”南宫忽而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看向这位早已白发苍苍的老人。
“…呵呵,”老人低沉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并非是老朽我有能力代你前去,而是……我要在你启程前,助你最后一臂之力。”
说罢,他缓缓抬起右手,枯瘦的食指伸出,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南宫立刻会意,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那早已铭刻着家族印记的左手手掌。
老人闭上双眼,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沉凝。他全神贯注于灵力的引导,那伸出的食指指尖,逐渐焕发出一层淡淡的、如同血钻般的辉光。随后,他以指代笔,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掌上,极其精准而稳定地缓缓划动起来——这是在以自身精纯灵力为墨,进行一种极其高深的“术式再现”。
这种级别的术式铭刻,无需任何外界的灵源材料辅助,但施术者必须具备登峰造极的娴熟技巧与对灵力如臂使指般的稳定操控力。
如此一来,被铭刻者只需在需要时驱动自身灵力,便能方便地激发这预设的术式一次。
但其弊端也正在于此——仅此“一次”而已。如同烟花,绚烂却短暂。
纵使南宫梦婷天赋异禀,堪称术式领域的奇才,也绝无可能在瞬息之间,就完全理解并掌握这个复杂到极点的古老术式。
“这是……?”南宫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既陌生又隐含着磅礴力量的律动,疑惑地问道。这术式的结构精妙绝伦,她前所未见,其复杂与深奥程度,甚至连许多被列为禁术的法门都难以企及,几乎堪比……那神之遗迹——“异界之眼”本身所蕴含的阵法!
“感觉很熟悉,对吗?这与你曾在密室中研习过的那些残卷,源自同一处……”老人眯着眼,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啊!…这…这怎么能……!”南宫深知,涉及那种层次的禁忌知识是极其危险的,那通常是历代术式法师压箱底的、绝不外传的终极秘密!
“…嘘——”老人将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我的小公主,放宽心。这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毁灭性古术,这是你前往彼界必不可少的钥匙之一……其名为——‘现世析明术’。它能在你抵达陌生世界的瞬间,为你析明当地通用的语言、文字、基础规则……乃至部分必要的常识性知识。”
“…原来如此……”南宫恍然,心中震撼于先人的智慧与殿主的深意。
“…还有…这个…也该物归原主了,剩下的空间,就留给你自己准备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人物品吧…”老人像是变戏法般,取出了那条镶嵌着蓝钻的储物手链,笑着递还给她。
“…原来…老师前几日派人取走储物链,是为了给我准备这个……”南宫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手链,脸上满是惊讶与感激。
几天前,内殿的一位长老找到她,声称需要暂时封存检查她的储物链一段时间。当时她还以为,是内殿又发生了某种重要物品遗失的事件,需要排查。
“…听着,孩子,”老人的语气陡然变得异常凝重,之前的温和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庄严的肃穆,“这链子里,我额外放入了一样东西。此物……决不可遗失,也绝不可轻易示人。你需以性命守护之,明白吗?”
“……老师,殿主方才与你谈了些什么?……”在外等候的圣达菲尔,见到梦婷出来,忍不住上前低声询问。她注意到少女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没什么大事,只是些临行前的叮嘱罢了。”南宫梦婷第一次对这个亦师亦母的女人说了谎。因为殿主所托付之事,关乎南宫一族的核心秘密,乃至整个皇族的未来命运!此事,绝对不能被第三人所知。
“…哦…”圣达菲尔看着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心中疑虑未消。她了解那个白发老家伙,平日里看似什么都不在乎,能让他如此谨慎嘱咐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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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蓉姐,我们现在该先去哪里?你的……计划是什么?”李洁涵细声细气地问道,声音几乎要被雨声淹没。虽然找的是她的小猫,但此刻主导行动的显然不是她。
“计划?哦…当然有啊…嗯呢,我想想,我们先……嗯,对了,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嘛!”黄月蓉眼珠转了转,一本正经地说道。戴宇东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内心吐槽:你分明是刚才临时瞎编的吧!
学校广场旁的休息亭廊下,从快餐店出来的一行人挤在这里避雨。十几把颜色各异的雨伞像一片突然冒出来的蘑菇丛,熙熙攘攘。学生会的女孩们聚在一起,一边躲雨,一边有说有笑地分享着刚买的食物,暂时将找猫的烦恼抛在了一边。
“只有一个要求,大家吃完了得好好把垃圾带走啊!谁乱丢我就扣谁的分!”黄月蓉提着装蛋挞和饮料的袋子,大声宣布,试图维持她学生会主席的威严。
“知道啦知道啦……”众人笑着应和,气氛轻松。
戴宇东独自躲到了长廊另一端相对僻静的角落,望着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干净的广场。即便是放假,天空也并非阳光明媚,戴宇东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就从未有过真正“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两手空空地站着——好吧,他承认自己是个穷鬼,什么零食也没买。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况且,他若是像其他人一样大手大脚,晚上和于明皓约好的网吧包夜就得泡汤。而且,戴宇东骨子里就不喜欢向于明皓借钱,那感觉总矮人一截。
好在,似乎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的窘迫。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喂!你这么猥琐地躲到这里干什么呢?…”黄月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哪有很猥琐?你不要随便吓人好不好,人吓人吓死人的。”戴宇东强作镇定,随手从背后的书包侧袋掏出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其实他并不太渴,只是想用这个动作来掩饰一瞬间的尴尬。
“…才吓不到你呢!嘿嘿…”她傻乎乎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和亲近,与游天漠他们平时看到的那个精明干练、气场十足的学生会主席判若两人。当然,或许这副模样,也只有在戴宇东面前才会显露。他索性又仰头猛灌了几口水,仿佛这样就能把空腹感和尴尬一起压下去。
“好了…别装了,你准备怎么办?”戴宇东放下水瓶,直接切入正题。
“什么怎么办?”月蓉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日常卖萌。
“别装傻…”戴宇东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难得自己智商在线一次,“你从一开始,压根就没单纯打算只是帮她找猫吧?”
“……怎么会呢?”月蓉眨眨眼,“学生会可是要携手共进,肝胆相照的哦。”
“让我猜猜——”戴宇东摸着下巴,做出推理状,“你是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李洁涵?算是为下一任骨干做的……历练?”他猜测着,如果排除其他缘由,这似乎最说得通,“但为什么偏偏先选她呢?学生会里能人不少。”
“她做事细心,能力也还不错,只是缺乏锻炼。”月蓉给出了一个官方回答。
“可学生会里人这么多,我觉得她不算是最出众的人选,至少从综合能力方面来说。”戴宇东直言不讳,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听得见。
“这个呢…是~秘~密~”她狡黠地一笑,拖长了语调。“再说了,她平时连扣别的班级纪律分都做得微微颤颤,真不知道等我毕业了,谁会照顾她这只小白兔?…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是从哪里开始怀疑我的呢?”她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反问。
“绝大多数猫,尤其是家猫,其实很少会真正‘迷路’,它们认路的本领很强。但那只小猫既然是刚申请来的,还很怕生,怎么会轻易跑远?而且,你调动资源的架势,不像只是找一只猫……”戴宇东分析道。
“原来如此…观察得挺仔细嘛。”她颇有深意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别把人当傻瓜耍啊。”戴宇东不由地吐槽,“我估计游天漠和卓凯兰他们,早就猜到了你想干什么,所以才那么不配合。”
“那他们明明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来呢?…你的理由,是什么?”月蓉似乎终于抓到了他的软肋,每次交锋,她总能找到关键点,就像猫捉老鼠。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宇东再次下意识地拧开瓶盖,想要喝水回避。但月蓉紧紧盯着他,显然不打算让他轻易蒙混过关。
“…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她故作大度地说,随即话锋一转,“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当场拒绝,或者开完会就偷偷溜走呢,没想到你这么懂得‘怜香惜玉’……哎,你别喝了别喝了…看着我,有那么让你‘如饥似渴’吗?”她叫住了他,用词大胆得让戴宇东差点呛到。
【我靠……大姐…你既然知道我不想来,也明白我大概率会逃跑!你干嘛还非要喊上我?……现在好了…彻底上了你的贼船,我还能怎么办?你又不缺我这一个群众演员,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戴宇东呆呆地看着她,内心疯狂吐槽,一时间甚至顾不上纠结她那句歧义满满的“如饥似渴”了。
“喏,给你一半蛋挞…别在心里抱怨了…”月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手中还没吃完的蛋挞盒子递给了他,“我知道你没钱的——连点吃的都舍不得买,你是有多想省下钱晚上和你基友去网吧包夜?”
“…你这种千金大小姐,当然不懂我们平民的拮据了。”戴宇东接过蛋挞,选择了自动无视她最后那句精准的暴击。
“再给你三个!”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三个蛋挞塞给戴宇东,语气带着一丝哄劝,“这下总行了吧?”这突如其来的大方,反倒让戴宇东觉得,难不成是她坑了自己之后,良心发现感到愧疚了?
“唉…我说,你不多吃点,可是不会发育的哦…”戴宇东没经过大脑思考,话就脱口而出。但话音刚落,他立刻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要…要……要你多管闲事!…”黄月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微微含胸,似乎想掩饰某个确实是“残念”的部位。
“对不起!我错了!……”戴宇东连忙低头道歉,心中暗忖:这家伙,偶尔也会流露出这么少女的、在意形象的一面嘛?
“没什么啦…”女孩脸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她摆了摆手,试图显得不在意,“快点吃,别让大家等太久了…还有……”她忽然想起什么,用手指指了指戴宇东手里握着的矿泉水瓶。
“那个…那瓶水……好像是我的。你刚才,是从我书包侧袋拿的吧?记得待会还给我一瓶新的哦。”
“哈?……”戴宇东瞬间石化,刚咬了一口的蛋挞噎在喉咙里,正在口腔里的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猛地回头看向自己刚才取水的方向——果然,自己的深蓝色书包还好好靠在远处柱子上,而他现在握着的这个浅粉色水瓶,分明是从黄月蓉那个挂在廊柱边的同款双肩包侧袋摸出来的!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戴宇东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感觉那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属于女孩子的甜味,让他浑身不自在。
“是…是你自己不好啦!谁让你不看清楚就乱拿别人的水喝!……”黄月蓉的脸更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跺了跺脚,转身跑回了热闹的同学那边,留下戴宇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