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来你还记得呢。”
柏安看着尤米拉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像是出乎预料的表情。嗯，自认为，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内心并没有任何波动。
“能想起来，说明印象挺深刻的嘛。”
“那个……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麻烦地捂住额头，柏安终于觉得和一个似乎能读到自己内心的存在聊天真是毫无体验感。
但重点不在这里，即使记忆中的画面模糊到仿佛打了马赛克，他也可以感受出那种让人san值狂掉的精神污染气息。要不是现在少女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柏安甚至想再补两颗药之后主动去精神病院请求多待几年。毕竟梦里，他可是一言不发地全部照做了。吃……什么的，他居然完全没有多想。
“你怎么会提出这种请求？”
“嗯，不是说了么？我应该问你一句，知道了结果，还想不出理由么……”尤米拉在柏安见鬼般的注视下端起咖啡缓缓抿上一口，语气平淡。
“结、结果？咝……你是指你的出现是因为我……把你给吃了？”一想到之前对方说那并不只是一场梦，柏安的胃液就有些翻腾，眼角抽搐两下，恨不得在脑内下载一个记忆清理大师。
“聪明。”尤米拉舔了舔嘴唇，放下空碗，显得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但这种动作反而使柏安脸色发青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不过你也不用大惊小怪，其实这只是一个仪式。”
“仪式……就是用这种方法你才会出现在这里对吗？”
“正确答案，这种做法没有什么名字，或许你可以叫它共生仪式。”
“通过将对方完全吸收至自己体内，然后二者成为融为一体……这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暗境’能够限制作为它一部分的神灵，却无法限制……”
“限制我么？”
柏安盯着少女的脸，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看来你已经自己判断出来了。”尤米拉换了个坐姿，从一开始的懒散总算恢复几分正经气质。
但柏安怎么想都感觉哪里不对劲。
“所以，这就是个普通人不经意间救了一位神灵的故事？”
……沉默。
……继续沉默。
“你想的很对嘛，事情怎么可能有那么简单。”
尤米拉保持微笑，不过在柏安眼里仍旧令自己脊背发凉。
“再想想梦里我还对你说过什么？”
……这句话让柏安到记忆里疯狂检索着任何可能的关键词，最终眉头越锁越紧，因为获得的信息越多，他就越不敢开口，混乱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而且最重要的是——柏安再次确认了一遍面前少女的脸。
“不对……那个时候和我说话的……好像并不是你？”
记忆中那位远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成熟，体型至少小了一圈不止，同时她左眼眼角那枚总让自己很在意的泪痣……原来应该根本不存在。
尤米拉没有回答，这一刻给柏安带来某种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凝固了的错觉。
“你……究竟是……”
“你喜欢我吗？”
“哈？”
“抱歉，我是指单从这幅外表上来看。”尤米拉将深蓝的碎发拨到一旁，用手指抵着下巴做出一个很妩媚的表情。
“不是，这……你确定？”
未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但柏安还是觉得理智一点为好，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不管对方发问的理由是什么，他好像也没得选。
讲实话，自己那么多年呆在精神病院里，对这种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审美观念，可不得不说面前的少女恐怕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异性。从任何角度都完全符合柏安本人喜好，毫无瑕疵。简直像专门为他所设定的一样。不提还好，这样一提起来柏安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从对方身上挪开视线。所以……
“很喜欢。”柏安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这跟前面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怀疑我和梦里不一样吗？”
“呐，其实这是因为你自己啊。”
“就是由于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身体，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
突然无法反驳是怎么回事？
“好了，不要再纠结这种地方了。”尤米拉收回动作轻叹一声，“我要你回忆那个时候我说了什么，结果你完全没有抓住重点啊……”
“赎罪？”
“没错。”略过柏安后知后觉的回答，尤米拉继续补充道：“我说过我曾经犯下了很严重的罪，在罪业全部赎清之前，我依旧是‘暗境’的一部分，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脱离那里。虽然通过你降临到了现实，但想进入轮回就不得不先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剩下的我都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替你赎罪对么……”
“一半，我们现在是共生状态，所以一人一半。”
“唔……这算是打白工吗？”柏安瞥了少女一眼，却看见对方离开位置，挪到自己身旁将头低下，缓缓凑近耳边吐出如同恶魔般的低语。
“当然不算，因为从共生仪式完成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自动承担了一半呢～”
“如果不去赎清的话，你以后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
这一刻，柏安确信自己无论是否答应，以后的生活也绝对不会平静下来了。
不过，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报酬，虽然说理论上我可以完全交由你一人负责，但也并非没有报酬。”尤米拉起身双手搭在柏安肩头，将他连人带椅子一同转过来面向自己。
“报酬是什么？”柏安有些讶异，应该说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神灵还会主动提出要给一个凡人好处，至少从任何方面看他都没办法找出对方说这番话的理由。
“喂喂，你别总惦记着我作为神灵的身份，别忘了我现在是人类，而且降临到现实世界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这些，以后也不准备再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啊、啊……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柏安第一次看见眼前的少女居然难得露出了似乎真正带有不满情绪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又在犯蠢。尤米拉说的很对，她本来就是从那地方逃离，怎么可能还会以神灵自居。
“那……”。
“我给的报酬，是作为普通人所能给予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少女眼皮微垂，双眸依旧空洞无比地直视着柏安。读不出想法，但答案在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呼之欲出。
画风变得奇怪起来，柏安感觉自己已经不用再考虑什么了。
“你不会要……”
“嗯。”
尤米拉几乎全程保持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点了点头。
对方是能够读心的，所以柏安也知道她不可能会错自己的意思，他在想的，那就是干脆——白给。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白给了？自己白捡一大活人？这正常吗？这……貌似也很正常。
“除了这些，我就没什么好给的了是吧？”
“是啊是啊……哎，等等，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尽管从尤米拉眼神中读不出情绪，但语气上的鄙视感还是让柏安稍微不知所措了那么一会儿。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
……尤米拉说完后直接沉默了，时间很长，长到柏安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算交流几句。
“那个……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用什么方式回答你的问题。”
“你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个理由吗？”
……
“理由啊……还是需要的，大概吧，因为我好像能猜到某些事情，说不清楚，但我现在更想由你确认一下。”经历了左右试探之后，柏安选择认真做出决定，虽然有所预感，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听到少女亲口告诉自己——她的想法。
“呵。”耳边只传来尤米拉的轻笑，但少女那双黑眸始终注视着柏安，完完全全表明了立场。“需要啊，装傻充愣……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娇情呢，就如你所愿。”
“说好了，你可要接住哦～”
——
「是这样的吧？」
在柏安还未准备好反应的瞬间，唇边一个吻就己落下。
那种柔软，那种温度，真实又虚假。让他几乎不敢去回应。但说实在的，世界往往就是那么奇怪。
尤米拉，这位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少女，她……居然从一开始就喜欢自己？
「不止喜欢哦，是爱呢。」
「……你，别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一直闯进我脑袋里啊……」
“唔……”
接吻结束。
“有什么关系么？”尤米拉整理了一下凌乱铺在柏安身上的长发，不过脸颊还是凑得很近，笑意盈盈看着对方喘个不停的样子，表情就像之前喝完咖啡一般，还是没有满足。
“当然有关系……”柏安尽力保持着理智，毕竟与一位完全符合自己喜好的美少女接吻这种事，就算情况很无厘头，但作为一个真男人，要克制住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为什么？”
“你还真是喜欢问为什么呢？从开始到现在，十分钟内你都问了多少句了？”尤米拉带着些调侃地捧住了对方发烫的脸。
“那不是当然的嘛，毕竟我又不能直接读到你的想法。”
“随便了，你就当是一见钟情吧。”
“就是这么简单？”
柏安向前凑近几分，想拆一句，却感觉少女刚才的话里语气好像从未有过的坚定，甚至带有有种不可置否的情绪，忽然间又释然了。
谁说神灵对普通人一见钟情的故事不可能发生？他只是不敢相信会落到自己头上而已。
「大概吧，毕竟我以为我接受的是谁的爱啊……」
「真蠢……」
——
“还有，你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在柏安冷静下来，感觉气氛又要变得尴尬时，尤米拉起身道。
“怎么了？”
“我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你，很重要的事。”
“嗯？关于什么？”
“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你是说我进精神病院以前？”
“是，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你这里的秘密……要比我大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