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坐在船舷上抬头眺望星空，就在大概一小时前张良和恺撒也坐在这里，背对着水面等待着下潜的命令。他们当时手拉手，戴着黑色全包裹的潜水头盔，一起抬头仰望星空。世界真美好啊，星光灿烂，泛舟于深夜的长江之上……想想就很浪漫。
他们俩那时候肯定也想过水下会发生的各种事情，可能也预料到会有现在这种失联、敌人暗中窥伺的处境。他们在出发前都在想什么呢？豪气万丈？忐忑？
可能都不是，以路明非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可能真的就是很平静得就去执行了。特别是张良，自从在丽晶酒店面试见面开始，到现在，路明非就发现他的情感表现越来越少，已经快要接近一个正常人的最低底线情感流出了。要不是他亲眼看见张良和其女朋友相处时候的快乐笑容，都要以为张良也要和楚子航一样修炼太上忘情了。
林云舒小姐倒是很乐观。加油吧林学姐。
“记住，无论什么事情，跟在我后面，我是组长，你是组员，明白？”零转头看着路明非认真叮嘱，通过蓝牙连接的耳麦也传来了她的声音。
“记住了。”路明非对着她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英雄不是想当就当的，即使他之前经历了漫长的训练，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第一次执行一个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任务，路明非还是感到有些不安……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你们的装备和A组一样，除了没有带炼金炸弹。”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因此，腾出来的空间塞了一些荧光染料。考虑到入口后面链接的通道可能都不一样，荧光染料可以在低光环境下发光，并且为你们指引水流的方向。”
“路明非收到。”他哑着嗓子说道。
“零收到。”
“明非，别紧张。”曼施坦因安慰他，“这只是一次汇合任务，既然水里面那条龙想要拙劣模仿围尸打援，你们就不会在开门时遭遇‘开门杀’，而有机会和恺撒和张良汇合。而只要你们汇合，无论那条龙反应过来想要痛下杀手，还是愚蠢的想要继续守株待兔，你们都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从御座底下快速脱离。”
“记住，恺撒和张良肯定还记得脱出方式。他们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们必定会下来，所以才要等你们，你们就是他们的后顾之忧。他们也很清楚这条龙想要围尸打援，所以他们顺着敌人给的台阶往下走，他们也是你的前视之忧。只有你们都汇合了，你们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就算和张良他们一样被切断了安全索也没关系。向前走，找到他们，汇合，安装好炼金炸弹，离开，浮上水面后用手电打信号，摩尼亚赫号附近的水域我们都能看见。”
“最后，祈祷这条龙还没学到零和博弈吧。”
说完这些话，曼施坦因教授对着路明非和零的肩膀同时一推，让他们从船舷上后翻入水。
路明非和零手拉着手慢慢下潜，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远差于张良和恺撒，零这个女孩子也不以身体素质见长，所以为了照顾，曼施坦因教授给他们B组的配重比A组的配重要轻三分之一。
水很冷，即使事先做过暖身，即使知道水下一直保持最低4摄氏度的均温，路明非也不禁打了个冷颤。水压压得他耳膜都要裂开似的，压力计显示他们已经下潜了40多米深。
“深呼吸，否则压力真的会让你耳膜裂开的。训练过的内容，别忘记。”耳麦里传来零淡淡的声音，让路明非不自觉想到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因为面无表情的零，他又想到了面无表情的张良。
训练时候确实提到过感受到巨大耳压就张嘴深呼吸平衡压强比。路明非张开嘴，大口呼吸氦氧混合的气体。
两人拉着手慢慢下潜，很快就到达了预定的位置，头顶的射灯直接照射在裂缝上。安全的路程到此为止，前面那段下潜因为在摩尼亚赫号的鱼雷打击范围内，所以狡猾的龙侍并没有出来打草惊蛇。穿过这条裂缝，就会到达青铜城其中一个活灵看守的门口，同时失去风暴鱼雷带来的安全感。
“到达预定位置，我们要进入下面的裂缝。”零说，“拉住我，别紧张，自然下降。”
穿过裂缝，路明非抬头让射灯的光束照向前方。如情报里说的一样磅礴而巨大的墙壁，泡沫状的铜锈里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水草，细长的丝条随着水流轻轻摆动。这就是青铜城的外壁，简直就是神迹。
“它埋在这上千年了吧？要不是地震谁能找到？”路明非惊叹。
“正因为岩层里有这么个东西，所以当初地震时这里产生了一个应力面，裂缝恰好沿着这一线。”零说。
与此同时，他们看到了那个作为入口的活灵。
零松开和路明非牵着的手，把配重扔进水底，从肚子前面的储物袋里掏出装着高阶龙血的注射器，将血液按压到活灵的嘴唇上。不一会儿，一个直径大概一米的黑色入口出现在路明非眼前。
“是不是有点小啊。”路明非牵起零的手，“也没情报说过这入口这么小啊？”
调整了一下重心，两人从原本的脚底对着水底改成肚子对着水底，摇摆着脚蹼慢慢游进了这片黑暗中。这里的水好像要更冷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路明非知道现在这里就有一条龙侍潜伏在黑暗中，可能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们。路明非很想在这个时候试着呼叫一下摩尼亚赫号来验证他们的安全索是不是已经被切断了，但是不行。
经过漫长的10分钟，路明非终于被零带到台阶面前。射灯打在台阶上，泛着冷清的光。零还是很靠谱的，虽然不能说一直保持笔直前进，但能在漆黑的水下长时间游泳偏离度不超过10度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这也可以帮助路明非扶着甬道的墙从水里爬出来。
“零呼叫摩尼亚赫，能听见吗？”零说。
“信号很清晰，没有问题。”曼施坦因立刻回复。
“好，确认本次信号未被切断。B组将继续前进。”
“摩尼亚赫收到。”
水面上，曼施坦因放下联络器，皱起眉头。青铜城里的那条龙类没有在水下甬道和圣堂之路的交接处切断路明非他们的安全索，为什么？是它不在那里转移位置了？还是觉得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
如果这条高阶龙类没有守在宫殿里，那是掌握了什么信息才让它觉得没有必要再切断路明非的通讯能力？如果它不在那儿，那么它会在哪？它的目标会是……摩尼亚赫号吗？
“我是摩尼亚赫号船长曼施坦因，现在开始进入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向华夏军方求救！这里没有什么碍手碍脚的《亚伯拉罕龙族保密条例》，不用担心违反保密法，华夏军方早已和我们通过气。”曼施坦因教授皱着眉下令，“所有人都到职责位子上去，机枪手，狙击手……gogogo，完毕。”
走上青铜甬道，旁边果然看到了恺撒形容的蛇脸人雕像。路明非别开眼神，他不喜欢蛇，看着就冷冰冰滑腻腻的，危险又有毒。虽然这些蛇脸人都微微躬着腰，身体对着他前倾好像行礼，一副读书蛇的样子。甬道里还有大概齐膝深的水，虽然之前没听张良恺撒他们提过，但是路明非并不感到意外。可能没什么好说明的呢？
路明非拿出装着荧光染料的试管，掰断脆化的封装口倒进水里。荧光黄染料在水里形成巨大的黄绿色色斑，片刻之后，一线细微的黄绿色贴着水底悄悄流走，像是一条灵性的小蛇。
“高科技。”路明非赞叹。御座的位置既然有脱出的快捷出口，就一定会有水流向那里汇聚，只要跟着染料走，加上圣堂之路本身的性质，就能找到御座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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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和恺撒的确在御座的位置背靠背互相旋转着警戒，两人都是左手持潜水小刀，托举着右臂平行地面指向前方，右手拿着一把实弹上膛的手枪。这里是张良带恺撒过来的，毕竟记得地图的就是他。此地地形开阔，还有个巨大的王座，除了很暗以外也没什么警戒上的缺点。但是现在风王之瞳和镰鼬领域合二为一，两个人都不需要视觉提供的射击辅助。
“我的镰鼬听到有人进来了。”恺撒换了个拿刀的手势，“会是路明非他们吗？”
“应该是的，只不过听声音他们的脚应该完全泡在水里……我听到了拖动走路的声音，而不是规律的踩地声。”张良回应道，“看来这地方的水位升高是综合性的，前面我们走甬道的时候地面只是湿的，还没有漫起水。”
“不知道他们的通讯有没有被切断，也不知道那条龙想干什么。”恺撒低声说道，“难道他想把这里的水位升很高，逼迫我们减小警惕范围，然后出其不意从水里出来攻击？”
“或者把这里用水灌满，把我们都泡在水里再攻击？”张良低声与他讨论，“你有把握完全泡在水里跟他战斗吗？话说，我们手上这点破武器真的能对一条龙起效？当初我入学的时候拿把手炮都打不穿一个五代种的鳞片，何况这普通手枪和小刀。”
“我没把握在水下和一条龙搏斗，希望能活久一点……或者张良你消耗大一点强行把水扛住？这样以后要是我们的遗体得见天日，学院会免费整理遗容遗表把我们遗体运到家属那里去。”
“……喂，恺撒，你前面还抱怨我的安慰令人害怕。你不觉得你的安慰也和我半斤八两吗？”
“哈哈开个小玩笑嘛，长时间高强度警戒很累的。路明非他们走的好慢，大概还要快半个小时才到这里，我的氧气只剩下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了，你呢？”
“我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无论怎么想良兄你才是真正的练体怪物啊，每分钟才呼吸两三次……话说，你在下来前写遗书了吗？”
“我坚信自己的实力和运气不会让我死在这里，所以没写。”张良顿了顿，“你呢？你写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跟老爹和诺诺的告白。”恺撒叹了口气，“我老爹其实是个老混蛋，平日里就是到处跟各种美女开房散发加图索家的基因，所以我也有一堆弟弟妹妹……诺诺那边嘛，跟她说我临死前也爱着你，但是不要被我的死亡束缚住，要去寻找更精彩的生活什么的……”
“你这浓眉大眼的意大利人搞浪漫果然有一手啊，但是后面跟诺诺说的有点多余诶。我觉得以她的性格知道你真的死了大概会表现得满不在乎，然后偷偷想办法找青铜与火之王报仇。成功了她就去找新欢，失败了她就和你一样死了。其实这个小巫女还是很喜欢你的。”
“……果然还是活着比较好啊。”
水又漫上来一些，张良和恺撒微微调整姿势。
“恺撒，他们好像发现水位在上涨了，往我们这边来的速度加快了。”张良低声道。
“快点好啊……快点汇合快点解决事情。那条龙这么久没个行动我反而感觉有点心里没底。”恺撒保持着刀口向前，快速拉了一下枪膛，退出一发预填的普通子弹，手枪自动上膛了炼金子弹，“快了，快了。要么袭击我们，要么袭击摩尼亚赫号，这条龙如果想要对我们【青铜计划】成员发动袭击，只有这两个选择。”
【检测到默认设备列表，蓝牙已连接】
四人的耳麦突兀的传来提示声。相距还有两百多米的两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得提前汇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