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张良身后的白色大茧，然后慢慢从地上捡起【七宗罪】的匣子，一顺儿拉开。
“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中的兄长打造的强大炼金刀具【七宗罪】，诺顿以和他同级的龙王为假想敌设计并制作了这一套刀剑。”张良的脸色依然很平静，楚子航注意到他并没有因为认识出这套大名鼎鼎的弑龙武器而改变一丝神情，“可惜的是，诺顿也只是井底之蛙，他设计这套武器的标准一开始就是错的。当然我想他自己可能也知道，毕竟真实的数值他穷尽自身所有心血也无法做到。”
原来如此。楚子航想，对方的依仗和有恃无恐原来是笃定了这套龙王打造的刀剑并不具有混血种们设想的性能。但是——
“青铜与火之王是双生子？我们研究了很久都无法确定，你是怎么知道的？”楚子航垂着头发出反问，慢慢从匣子里抽出【贪婪】和【懒惰】，左手刀剑向前，右手刀锋比对，做出发动攻击的姿势。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攻击对于时间系言灵/自我加速系言灵的拥有者来说缓慢无比，可以被对面的神秘人轻松躲开。
但是！他还有言灵！这套由青铜与火之王用死去的金属锻造而出的炼金刀剑可以完整得传递、承受火系言灵的力量！哪怕是他已然迈入高危血统领域的言灵·君焰！高温笼罩着被特殊火焰覆盖到的区域不论是什么介质（其实是人类已知介质）都会被言灵的火焰点燃！
“我当然知道了——”张良再次露出那个恶趣味的笑容，只是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路明非打断了。
“楚师兄，他就是龙王！……天空与风之王！”
张良的面前，刀锋破开空气的声音带着火焰的咆哮直奔他而来。面前原本拿着双刀戒备自己的清爽大男孩已经变成一个以人类审美而言的怪物，全身覆盖着深铜黑色的卵形鳞片，肩膀和手臂上突起狰狞的黑色骨刺。他全身的骨骼形状都被改变了，龙血基因在以一种特殊的韵律强行并入其人类基因，在异化他形态的同时，如同恶魔一般也予以他等价的力量——
……没有阿弥那晚上半龙化的样子好看，张良想。
这只是在通过龙血同化本身血液的方式强行把自身的人类血统比例拉低。在获取龙的力量的同时，龙血本身蕴藏的能量和潜力也被人血所劣化。这种方法用到尽头，无非是把以后所有作为一个混血种的力量提前透支出来给现在的自己用，然后加速走到生命的尽头。变成一只低等的死侍——
原来你对龙类竟然抱有如此强烈的仇恨，哪怕聪明如你听到路明非的提示已经猜出来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张良也要不留一点退步地对着龙王发动自杀式冲锋吗楚兄？是曾经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你现在如此极端的反应？但是，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落幕，那么我【睁眼】看看你，在你临死之前锁定了你的未来，浏览你的过往也是没关系的吧。
真灵没有形态上的眼睛，没有所谓的视觉器官。但是随着指令的下达，世界纪录日志关于楚子航的部分全部在一普朗克时间里发送给张良，而后被他阅读、理解。大罗的视野看向这个世界已经固定的过去，而后以楚子航为跳板小小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的未来——
“原来如此。儿时的冷落，对亲人的思念。长大后对比的强烈冲突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在接受庇护却无能逃开使亲人死去后对龙类乃至于神秘学意义上异类领袖的愤恨啊。”张良看着如同上次一样对他发动攻击然后同样被剥离时序拿着双刀的半死侍，口吐出感叹，“接下来你的未来……这样做是最快最自然的，好吧，我无意改变。”
旁边路明非看着他的动作惊恐地瞪大眼睛，伸出右手好像要阻止张良做什么。张良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食指——路明非还能看到他的手指的细节：圆润，具有充实的肉感，指甲紧紧贴在指尖没有任何多出来的部分——然后在他想要眨眼的瞬间洞穿了楚子航的心脏。
短短的一秒不到，楚子航从拔刀相向到现在的生死不明，中间发生了什么仿佛就被剪掉一样。路明非知道这是因为对方的言灵，超高速的交战片段被他从这段时间里“剪”掉了，能看见开头和结果，但是彻底跳过了过程展现在他眼前……
楚子航身上的时序恢复正常，他狼狈地扑到在地上，嘴巴对着张良的方向张了张，但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他的脸上依然平静，只是本来号称“永不磨灭的黄金瞳”慢慢黯淡了下去，流露出本来深棕色的眸子。脸庞边缘的卵形龙鳞慢慢张开，然后失去皮肤肌肉的控制一个个剥落下来，硬质的鳞片掉落在月台的地毯上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
但在路明非看来，他身上鳞片的掉落声简直震耳欲聋！……对他师兄造成致命一击的龙王依然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手指依旧不带一丝血迹温润如玉，仿佛在吊灯的映照下发光……但是他的楚师兄快要死了！这个面冷心热对他照顾颇多的师兄被龙王洞穿了心脏即将死在自己面前——
只因为他自己的懦弱——
“需要我帮你吗，哥哥？”
路明非听到有人这样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于是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哥哥，我们的孤独和暴怒，要世界为我们燃烧！”
这个说法好中二……但是没关系。路明非想，原本疲惫的精神好像注入了什么振奋起来，一种全新的思考模式和逻辑模型开始在他的大脑里运行。他的身体里原本呈现惰态的龙血通过了新思维模型的认证，开始全速在血管里奔腾！
身体好热……世界变得如此清晰，周围的一切律动是如此的明朗！身体里奔涌而出的体力仿佛源源不断，原本高高在上感知朦朦胧胧的言灵力量此时温顺地盘踞在心头——
“楚师兄，【不要死】！”他高喊着。
张良冷漠地看着他们的挣扎，看着楚子航背后的伤口快速愈合，脸色重新恢复一丝红润。看着在背后拥抱着路明非的小男孩虚影，看着……此时脸色涨红面目狰狞看着他的路明非。看着紧张压抑着心跳和呼吸准备做什么的林云舒——尽管楚子航和林云舒接下来的未来已经从世界记录中了解，张良依旧只是放任着。
路明非的身体表面也开始有鳞片滑出，被鳞片挤出的伤口并没有流出一滴血，而是蠕动着闭合，紧紧贴合着他身上暗黑色油亮的鳞片。他伸手摸向【七宗罪】的匣子，轻易地越过原本S级的极限【暴怒】，拔出了【妒忌】。路明非拿着这把剑，挥舞着基础的刺剑姿势直扑张良而来！
张良并没有像控制楚子航一样故技重施用时序去控制路明非，他背后的小男孩虚影强行把他的时序和当前这个考核世界绑定在了一起，只使用这个世界本来的指令是无法把他剥离出来控制的。这也正常，好歹也是曾经所谓的“黑色的皇帝”，有点手段很正常。
只是啊……谋权的弟弟，为什么只是使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呢？
快如闪电的一指，微微扭曲了光线瞬间以同样的方式洞穿了路明非的心口。由于力道在控制上比戳楚子航大，所以路明非反而是以躺着的姿势摔在地上。心口泵出的精血喷射着落在地毯上，只是很快，路明非就控制着肌肉封闭了伤口，躺在地上有些无力地喘着气。
看着渗入地毯被白茧丝线吸收的精血，张良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几乎在他笑起来的同时，一只在灯光下覆盖着艳红色鳞片的手臂，从白茧里破封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