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亭仙闭上眼，她静默了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眼瞳就化作了苍茫的白。
那白不是霜白不是雪白而是月白，青丝绕她耳后飘荡，显得清冷而孤寂，苏清浅不知为何，她觉得沐亭仙此刻离得她好远。
沐亭仙开口，她的声音干净却单薄，像是月色织成的纱。
“我的那个便宜师尊呢，她当初在传我剑意的时候就曾对我说，修仙的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不要想着后悔。你注定会失去一些人，邂逅一些人。没什么好舍不得的，既然天意如此，那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学着接受，开心些。”
“她说的那些道理，我虽然嘴上嫌她啰嗦，但其实心里都记得清楚。我一直都很听她的话，所以她传我长欢剑，我也就认定了我这一生的修仙之路无怨无悔，没心没肺活得逍遥自在。”
“她答应我，会陪在我身边很久很久，所以我也听她的话，我信命，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被灭族，我都觉得那是既定的，我无力去改变的事，可是啊……”
“可是？……”
“可是就连她也死了。”
“我一直听的她话，信命，信天道，她答应我她会陪着我，所以我也相信未来可期。结果到最后，北泽山却只剩下她种的桃树依旧亭亭如盖，多可笑，多可悲？”
“那师尊对于她……恨吗？”
沐亭仙苦苦地笑了笑，她摇摇头。
“我又那有资格恨她？”
“是我先辜负了她的，如果她讨厌我，恨我，给我一剑，或许我心里还会好受一点。”
“可她没有，她到最后都护在我面前，说仙儿不怕，师尊在这儿。她就是……太笨了，不知道对自己好些。”
苏清浅攥着小手，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好疼。
苏清浅能感到她心里有某处在隐隐作痛，像有只手捏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沐亭仙说到最后不愿说了，她执着剑静默了一会儿。
苏清浅就上前拉住沐亭仙的手，她摇摇头极力否定地说：“不怪师尊。”
“清浅不了解师尊的过往，但是那些事，清浅听来，都是师尊的师尊，她自己决定的。所以不怪师尊，清浅不要师尊自责。师尊难过的话……清浅也会难过的！”
“……，笨丫头。”
沐亭仙看着乖巧的苏清浅，她轻笑，眼中的孤寂也淡了。
于是沐亭仙松开苏清浅的手，她轻轻地揉了揉她小小师尊的脑袋。
苏清浅抬起头来看沐亭仙。
她的仙儿姐姐负剑在身后，青丝被风撩起，划过她的侧脸，很好看。
“师尊？……”
“好乖，乖徒儿……罢了，不想了，还想学剑意吗？”
“嗯。”
“那我给你舞一式剑舞，你看好。”
“清浅听师尊的。”
苏清浅乖巧得像只猫，沐亭仙笑了笑，伸手捏捏她的耳垂，然后持剑跳远了些。
沐亭仙凌空而立，她丹海中的灵气运转，渡劫境的威压一点点显现，有大风卷来，苏清浅逆风，眯着眼睛看远处持剑的沐亭仙，她白衣飘飘，像个剑仙。
“仙儿姐姐……”
“她离开我了，所以我不再长欢。听好了清浅，你师尊的剑道，名字就叫做……孤逆！”
沐亭仙叙说着，她手中长剑的剑尖凝练着月白而温和的白光，一剑又一剑舞起。
沐亭仙舞了一式苏清浅也看不懂的剑舞，她手中无忧剑一剑一剑凌空划出，每一剑或长或短，并不完整，却有规律，如同明月的圆缺。
同时月白色的剑芒自她的长剑扩散，接触到剑芒的一切事物都在苏清浅的视线中崩解，或者说……还原。
草木凋零，化为灰飞，其蕴含的天地灵气却被孤逆剑意提取出来，融进了无忧剑中，于是月白色的光芒更甚，沐亭仙现在宛若坠世的银月。
这就……孤逆？？
苏清浅愣愣地看着沐亭仙舞剑，她的剑舞好看，身影却又分明的孤单。
孤逆孤逆，孤独叛逆，她的叛逆，又是朝谁的呢？
是天道，是命数，还是她口中那个，被她辜负了的，她那个便宜师尊？
苏清浅不知道，只是当她在心底默念着孤逆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莫名地疼。
莫名地，抽搐得疼。
…… ……
傍晚的时候，苏清浅吃完了晚饭，不用沐亭仙说就乖巧地去洗碗擦桌，而后脱了裙子进北泽山的小澡堂洗澡。
直到这时苏清浅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在她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北泽山上的生活。
明明才过去几天而已，她对北泽山，对沐亭仙……她的那个仙儿姐姐，就已经放不下了。
北泽山的澡堂连着温泉，温泉氤氲着雾气，苏清浅脱光了衣裙却还没下水，她泼了一盆温水到自己身上，水珠自发梢滴落，划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痒痒的。
澡堂内有一面好大的铜镜，苏清浅看着镜子中她自己的身影，因为想到了沐亭仙而走神。
苏清浅伸着手放到她心口的位置。
苏清浅能感受到每当她想沐亭仙的身影，或默念她名字的时候，她的心就会跳得很快，要是她夸奖她，揉揉她的脑袋捏捏她的脸，那她的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苏清浅想，如果沐亭仙是男子的话，那她就多少知道，现在徘徊在她心里的温软的感触是什么了。
那或许就是她娘亲曾经对她说过的，喜欢的感觉。
但是沐亭仙是……是女孩子呀，她对她，又怎么该是那种喜欢的？
苏清浅不知道，她也不愿去想了，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耳尖就要红得发烫，整个人都变得粉红粉红的，像是樱花诱人甜美。
但偏偏那个人的身影就是汇聚在苏清浅的心里忘不掉，像是她本人一样总是缠着她，自说自话地占她的便宜，不讲道理地乱了她的心弦。
苏清浅虽然对自己说了好多遍，她对她不会是那种喜欢的，但是只要她一想到沐亭仙，胸口却还是会满溢着炽烈而温暖的感触，像是化开的奶糖好甜好甜，小鹿乱撞。
这算什么事嘛……
苏清浅不想洗了，她迈着脚步郁闷地把身体浸没到了温泉里，只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
她像是小鱼般吐着泡泡。
月光透过窗，清清冷冷地洒落。
今夜没有雪了，据她仙儿姐姐说的，到了暮冬，下雪的几率就很小了。
冬快要过去了，明明她来北泽山还没有多久的。苏清浅还有好多期待的事没有做，她都没有和她的仙儿姐姐……一起赏过雪呢……
苏清浅有些失落，于是又有小鱼在吹泡泡。苏清浅还伸出不乖巧的小脚脚踢水，甚至因为沐亭仙不在，干脆也不藏猫猫的身份了。
她把猫猫耳朵和尾巴亮出来，霜白色的猫猫尾巴伸出水面轻轻摇晃，水波荡漾，触碰到她胸前的柔软后就又回弹。
她其实是猫猫啊，虽然苏清浅一直都没在沐亭仙的面前表现过，但她确实是猫猫，一只银白的小猫。
沐亭仙会喜欢猫猫吗，苏清浅觉得会，但是猫妖呢，她会不会翻脸，一剑斩了她？
明明拜人族为师，学剑意，只是苏清浅一时兴起，怎么她真就入了北泽山，然后就舍不得离开了嘛？……
苏清浅看着竖起来的，她的小尾巴，苦恼着该如何和沐亭仙解释。
苏清浅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沐亭仙推门进来，于是前者就被吓了好大一跳。
苏清浅连忙收起正踢着的小脚丫，藏起猫猫耳朵和尾巴，她往温泉的深处躲。
苏清浅目光的前方，沐亭仙只披了一条洁白的浴巾在身上，细长的浴巾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长腿细长而莹润，皮肤白的像雪。
雾气氤氲着，围绕在她的身边，衬得沐亭仙越发的仙气飘飘，但苏清浅觉得，现在就算是真正的神仙，或许都比不上沐亭仙。
她的仙儿姐姐真的很好看啊，一双象牙筷般的腿又细又长，小肚子没有一丝赘肉，腰系纤细得好像不盈一握，胸脯……比她大了好多，走起路来的时候摇摇晃晃，胸前的柔软比雪更白，亮的苏清浅的眼睛都有些瞎。
神仙美人。
捏捏她自己的，苏清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无力感和失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