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终话

作者:木颅 更新时间:2021/5/16 8:30:01 字数:4198

突然,脸颊传来了被轻轻摸着的触感。

“阿建,我来了哦。”

然后就是比平时还略外轻柔的女孩子声音。

“呐呐,这是你最喜欢的食物。虽然还不及伯母的手艺,但这次无疑是最成功的一次了。起来尝一口吧。”

当这个声音传入还是梦境的意识深层的时候,梦中的自己是最无力的时候。

以奇异的第三者视角注视着以前还没长大、还是小男孩的自己。幼小的身躯坐在简陋卧室,薄薄发霉的床铺上,双眼凝视着迟迟不见曙光的小窗户。而除去了那个不过十平方米的灰暗空间,便是寂静的无边黑暗。但自己也不急迫地寻找光源,全心投入在黯淡无光的环境中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那样的自己却因为那个声音而惊醒过来,意识也随之切换到了正常的视角。与此同时,房间外的虚无宛如被打开了一道缺口,没有气味的空气中此刻充满香气,那道气味不断刺激我的鼻腔与食欲,但食物的名字总想不起来。我不断地用鼻子摄取那份香味,然后回忆着那个香气到底是什么,幽幽的清香,带着点茶味——这个味道是——啊,我想起来了,是茶叶蛋啊。嗯,对了,为什么之前的事我会想不起来呢。

在我东张西望地感到困惑时,那个女孩继续说话了,而这次,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自豪感。

“单单气味闻起来就已经可以说是很不错了吧?这次是我投入了很多心血,还去查了许多资料,才做出来的哦。所以赶快醒来,好吗?”

茶叶蛋啊……从气味看来,她真的放了很多心思下去。不过——

“她”是谁呀。

歪着小脑袋,我那似乎生锈的头脑不断地思考着,但徒劳无功。既然想不起来,“她”应该是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吧,继续睡好了,想了那么多东西,累都累死了。

就在我想这么睡去时,从刚才开始,明显是装起开朗语气的“她”好像放下了锅子,接着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笑着对我说。

“阿建,你的事我听说了哦。为了阻止有人牺牲,你与那个——叫爱丽丝的吸血鬼对吧?一起做的一场秀……阿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浅显易懂呢。哈哈,说实话,我还挺羡慕阿建你这点的。就像看到有人遇难,明明自己坐着的只是一艘小船,却少根筋似的,毅然往暴风雨划去……真的,真的稍微有些羡慕这样的你呢。”

“?”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被称赞了后,好像被水托着、意识处于漂浮状态的我高兴起来,为了将僵硬的身体调至舒服的体位,我艰难的,但确实挪移了一下体位,但这个动作好像没被看到。

正当我开始觉得“她”是个好人时——

“但是呀,你这次会不会太白痴了一点?我都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在你的脖子上挂个写着‘脑残警告’的牌子,免得你随便靠近人家然后传染过去,害全族的智商滑落了。”

……喂,给我慢着,怎么话的后半段好像是在损我了。到底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不过,就以这个感觉来看,“她”好像是我很熟悉的人,到底是谁。即使我因为对方的言语而感到不满,我却没有真的愤怒或者讨厌的情感,真的不明白这个感觉是为什么。

“千建,这都已经一个星期了,你真的不打算醒来?你知道周围的人有多么的担心你吗?你好意思这样睡下去吗?”

正当我郑重地思考“她”的身份时,从刚才开始刻意伪装开朗的对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既然你不想做为一个人醒过来,那么就作为一只猪睡下去好了,那么你想睡多久都行,人的食物别吃,人的营养剂也别用,去吃猪的饲料吧!最好是可以去死,去死去死去死,赶紧去死啦!”

迷迷糊糊间仿佛被海洛丝一顿痛骂了。

(糟糕,接下来该不会要被揍了吧。)

在这个想法浮现的瞬间,我猛然一顿,抓着头。

等等,刚才的名字……是谁的。那个名字是……可恶,又记不起来了。

“阿建,为什么你还不醒来。阿城的内心已经变动空洞洞、对周身的一切毫无兴趣的了。如果连你都这样的话……这样的话,阿城、诗爱,我……”

那个女孩又提及了数个我感觉熟悉的名字,强烈的疲倦感却不合时宜的、在这时候出现,阻止我想下去。

而自己无声的呻吟似乎获不到对方的注意,也不能请求对方把我摇醒。

“——肯定会恨死你的!”

接近呐喊的倾诉像在我的后脑勺猛击一样。

——海洛丝。

对方名字出现的瞬间,我张开了那双沉重的眼皮。

“!”

苏醒之后,首先是瞪视空中,蒙蒙的一片乳白色。

将逐渐变得清晰的目光稍微往右边移去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淡蓝色的病床旁,抿着嘴唇、热泪盈眶的海洛丝。

无视她讶异的面孔,除了下意识以外我就没别的可说的反应,我在惊醒之后就立刻伸出右手,按住她的脸颊。

然后,以拇指擦拭着她白皙脸上那止不住的泪水。

感受到手指头传来的触感,脑袋不由自主地浮现“皮肤好粉嫩得不可思议啊”的感想。

即使脑袋想着不合时宜的东西,嘴巴却连说着“对不起”、“别哭”等话。

讲到半途,彻底清醒过来的我发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而且自己还仿佛是故意等在这样的时机醒来似的,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我现在的状态,如果被海洛丝开扁狂揍,绝对会升天的。

“海洛丝冷静点……”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刚才那个,呃,怎么说呢。对,就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绝对没有玩弄妳的意思。我绝对没那个胆子这么做的!”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吧。对于挑戏女孩子这件事进行制裁的海洛丝从来不手软,何况被挑戏的对象还是她自己。面对气得要疯掉似的,魁魁地握紧拳头,抬起手臂的海洛丝,试图以言语沟通叫她冷静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这个道理我早已经心知肚明了。

说穿了,我只不过是嘴上说着徒然的话,眼角飚泪,等着上极乐净土的一介死囚罢了。

然而下一秒钟——

实在想哭出来的我怯畏地睁开眼睛,只看到耳朵逐渐泛红、如脱兔一样跑出去的海洛丝背影。

在我还不了解状况的时候,紧接着而来的是听到这里的动静,出现“他醒来吗”之类的杂音,复数人们赶来的脚步声。

迟钝的身体触觉才在这时恢复,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床铺,以及耳边隐约传来了的吊液器的点滴声响。被脸色严肃的医师与护士围起来时,我产生了海洛丝来探望我该不过只是一场幻觉的想法时……装着茶叶蛋的圆形饭盒却又确确实实地摆在我床头的边上。

而之后,盖过海洛丝反常反应所带来的冲击的是,基地医师驱赶闲杂人等后,向我宣告早已出炉的医疗报告。

紧随着已经停止的医药吊液器的点滴声响,医师快速地翻着报告的白纸,说道:

“恭喜你啊,三根肋骨断裂。”

“呀,人生真是充满奇迹的旅程不是吗?”

半躺在病床上的我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以在胸前交叉着手臂的姿势摆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还有就是,骶骨岬——也就是骨盘的上部也碎了大约四分之一。”

“嗯,看来要补点钙质了,虽然营养品有点贵但身体可是贵重的本钱啊。说起来神奇,身体完全不存在僵硬的状况耶。”

“是啊,真神奇。原本应该全身肌肉僵硬,血液停止流动,连呼吸都没有的。”

“哈哈哈,医生您真是幽默~~~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嗯,假如本应该在地底躺着,而不是病床上的人以那种形式继续好好‘活’着的的话。是说的没错。”

听着我拍着手,毫无悔改的话语。那位头顶中间秃了一大片,剩余的头发白苍苍的男性——也就是我面前的老医师发出哼声,举起X光照,露出仿佛在看什么旷古未有的东西似的表情。

“最严重的伤是坠落时受到的撞击,右边的肾脏‘啪~~嚓!’爽快的爆裂了。这也不要紧吗?”

“啊?!”

对此,我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用这么恐怖的似声词?!这么一说,我从刚才就感到腹部那边的空虚该不会是——”

“蠢货,那是空腹感。”

看着我脸色铁青地将手放在侧腹部上紧张地确认什么的样子,老医师冷冷回应。

“喜极而哭吧,你这个不珍惜生命的蠢货。肾脏一颗都没摘掉,治好了哟。”

我不由得瘫软在椅子上。

“吓死我了,早说嘛。”

伤在我睡觉的期间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接下来的琐事就不值一提,但我受到是躺在床上永远都起不来也不奇怪的伤,居然连康复训练也不用,族里的治疗技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明了——

不过,在我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后,老医师的脸色却变得黯淡。

“滚吧。”

然后,他让护士长把我赶了出去。

“没想到你居然蠢到作出这种事。”

正在办公,微微抬起头的老哥抛下这句话后,便把视线放回文件上,不再理我。

虽然看到他那冷淡的脸色的时候,我知道就不该继续烦这位大忙人了。但是,睡过头的我想要问的东西和山一样多,在后来我锲而不舍的追问下,最重要几件事终于获得了惜字如金的老哥的答复。

“与采佩什家族的纷争获得和解,基地暂且不需搬迁。”

“包括那个爱丽丝在内,参战的伊恩族人,除了你以外无人伤亡。”

“治疗好你的伤势的,是那个家族和我们,两族协力的结果。出去。”

断句中,虽然最后的部分让我觉得有点担心,但就结果而言,不是可喜可贺了吗?

满意地走出老哥冷冰冰的办公室,我环视了周围。

基地办公区域的摆设一切如常,重要的是,物是人非的情况也不存在。要说有什么在意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来这里的路上,与我有眼神接触的族人都说好似的别开了目光。

能从气氛中感受到,族人在疏远自己。

嗯。发生了足以动摇族群根基的事来,被疏远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之所以会感到困惑,是遭到疏远的原因是我闯祸却又似是而非。姑且,待遇以性别为界限,还有些分别的。

“钓到了妹子的叛徒。”

“搞出这么大件事情,又泡上妞,风头无人可及啊。”

“肯定看不起我们吧。在心底下嘲笑着‘散发处男臭味的族人们’。”

“这几天里别让我们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仿佛出现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似的,不论熟或不熟的男族人都会以凶狠的目光瞪过来,有者甚至朝地板吐了口口水。别这样,你们没看见墙壁上那个“照顾基地卫生,人人有者”的牌子吗?

女性族人却会“呀,要被攻略了——”地跑开。

“……”

哎?慢着。

站在原地不动,我以拇指按着发疼的太阳穴,歪了歪头。

上个四月,我在国贸大厦上做的蠢事难道是重点吗?

怎么想都不对吧?现在的大家不是要因我的活跃得以留在洛华恩斯而高兴吗?

算得上比较正经的几个则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哦”让我反而更加混乱的话语。这下即便以玻璃心见称的自己也哭不出来,决定返回上层的住家慢慢理清头绪。

打开了家门后,我看见一位面对视野宽旷的阳台方向,怔怔地望着高楼大厦的赤色长发少女。

“哟,好久不——”

当我朝她的方向,轻快地打起招呼时,名叫爱丽丝的少女却因我的出现而肩膀一震,然后一扫之前的孤单感,不像让这边看见她的表情似的迅速撇过脸。

只见耳根微红的爱丽丝,用手指卷着发尾。

“……嗯。”

然后,我从少女的口中得到小小声的回应。

(连爱丽丝也——!!!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倒吸了一口气,过于惊讶之下导致身体中心不稳,是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跌倒。在总结了海洛丝,族人,以及爱丽丝的反应之后,对我打来的冲击无疑是晴天霹雳。

“到底有谁可以告诉我昏倒的期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啊啊啊啊啊!”

然而,我所呐喊的愿望在被孤立起来的短期内,看来是不会获得任何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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