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奔主题，我悻悻然问道。
“前几次也是，您是夜晚才能出现吗？”
大地母神不爽地“哼”了一声，抬起左边的手臂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掌撑住脸颊。
“我又要领导灵魂，又要监督天地万物的天命正常运转。神明的白天可是很忙的。哪像你这种碌碌无为的家伙。”
“是、是。”
“干嘛苦笑。觉得我有说错不满的话就大声说出来！”
“没有！我完全没有不满！”
面对说话毫不留情面的神明大人，使我心底下踌躇减少了大半，开始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那么，您大驾光临的原因是？”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特地出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讨厌的你面前了。安莉娅这孩子就不同了，人又漂亮，心地又善良，处处都有惹神怜爱的地方。”
忽然间咧嘴一笑，大概是吃饱了贡品而心情愉悦的大地母神如此说道，举止大方而自然。
“这善良的孩子希望能帮到你。所以我来了。这么回答让你开心了吗？”
也就是说，大地母神是巫师少女为我搬来的救兵。
“干嘛不说话，哑了吗？这样也好，以后你就无法和这孩子说话了。”
“……”
即使来的是略嫌毒舌的救兵，事情也有点出乎预料，但我似乎没有埋怨的资格。我依然为安莉娅的心意感到高兴。
虽然如此，我依然有些不放心地反复确认。
“请问，安莉娅现在还有意识吗？会不会对我们的对话内容留下记忆？”
看见祂摇了摇头，我进而环顾了四周围几眼。
没人在。
基地食堂很宽敞，没有躲藏的地方，不用担心有人在这里玩躲猫猫，给我来八卦偷听这一套。而离最近我和安莉娅最近的是起码有二十公尺以上距离的厨房工作人员们。他们正忙着收拾厨房，打算尽快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去休息，没在意我们。
“别浪费安莉娅和我宝贵的时间，快说。”
在大地母神露出不耐烦表情的催促下，我叹了口气之后，边站着边托着自己的额头，简约地说明了一下。
即便尝试已经简化许多次要的事物，我还是用了不少时间来解释、说出我所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期间并没有插嘴，安莉娅身上的神明安静地听完。
以让人看不出祂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大地母神沉默了一阵子。
在只有食堂挂着的时钟，秒分针移动的声响里，坐在白色灯光下的大地母神最后放下了撑住脸颊的手臂。
以下定决心的表情，轻声说道。
“这关乎到其他神祗仆人的这件事……确实棘手。不过，我还是要对小东西你没有向安莉娅这个孩子说吃这么巨大事件，让她在力所不及的地方白白担心而给予嘉许。”
做得好。祂坦率地这么说。因为得到神明的表扬，我感觉有些飘然地点头。
“这是自然的，我对这种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对我的沾沾自喜感到反感似的，大地母神愤然地将一块鸡骨抛了过来。
我侧身闪过，耳边传来“啧”的咂嘴声，回过头说。
“您这么做会弄脏地板哦。”
“……虽然不推荐，但只有这个人可以帮到你。”
好像想要把鸡骨乱丢的事情一笔带过，大地母神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尊沉睡过去的雕像一样的庄严。
“因为，能帮到你的‘那东西’想必就在他手中。”
“！”
“而且，那个人你也认识。”
*
里面传来态度平淡的一声“进来”后，我苦涩地抬起头想着“还是来了”，然后认命地走进在得到入室的许可后，女仆帮忙往两旁开启的巨大门扉。
眼前出现了一个背着光，站在的窗后的中年男人向我投来了犹如来自深渊的寒冷目光。
这样的人理应跟我毫无交集，却在让人想痛打一顿的机缘巧合下，变得连死后都密不可分，显然这位绝不是我在有选项的时候会离开安全的生活区域，来到古堡贸然拜访的人物。
嗯，所以问题就是，我别无选择才来的。
（我要死了吗？对吧。那么请下手轻一点，让我死得痛快吧——）
“突然拜访又摆出自己要死了的脸色，混小子。你想死吗？”
而是他正是几天前才见过的、吸血鬼中的大贵族。有着骇人的名号——“穿刺公”的德古拉.采佩什。从可靠的情报来源得知，他以前的名字叫威尔。
面对恐吓，笔直站立的我依旧摆出自己就要死在他手上的表情。
“算了，要多少人？”
离开窗前的位置后，边让吸血鬼女仆拉上窗帘，边坐在真皮办公椅上的德古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
我从僵直的状态中解放出来，面带不解地询问。
“……什么要多少人？”
“别跟我装傻了。你此番前来的理由，除了是来向我借人与天使厮杀以外，我想不到第二个了……如果是无能到让我帮你出点子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给我等等。请不要动不动就叫人去死！”
看到他仿佛有动手的打算，我激动地摆手求饶。
“但确实就像您说的那样，与天使有关事情。这是我前来的目的。”
“很好。以你的能力，还掌控不了千人众。不过，五六百是没问题的哦。”
才不是没问题！
话题迈向与让人毛骨悚然的武装部队，我更正他的说法。
“我心领了。但是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向您借一样东西。”
因为对头和胃的压力都很大，我也尽量不去想那个五六百是什么的数量词，毕竟就算关系不和谐，我也实在不想看到吸血鬼与天使大乱斗的情形。
“坐下。”
德古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指示站在一旁的昂得鲁.雷亚——这个古堡的管家拿来一样东西给我。
我望着默默离开这个室间，然后以转身后退的方式一并把门关上的昂得鲁管家与女仆们。我坐在偌大室间所摆放着的沙发上，打开了交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收了几十张照片而涨的鼓鼓的信封条。
照片的内容是我所认识的族人们的日常，当中就有差点引发两族刀剑相向、不久前的时段，去了亚隆广场逛街的我，老哥，海洛丝与安莉娅四人的照片。我立即觉得这是德古拉为了保护当时离家出走的爱丽丝而采取的监视行动，不过这个想法又产生了矛盾。
看着那些明显是跟踪拍摄的照片，我没抬起头来，疑问脱口而出。
“在那时候我还没遇见爱丽丝吧。为什么您在那时候会拍我族群的照片呢。”
“何等目光短浅的混小子啊。如果你是我儿子的话，肯定会好好的打个半死不活，再捉去磨练。”
身体从椅子上往前探出一些的德古拉冷冷地说下去。
“你们伊恩的大本营就在那座城市，知悉了天使在捣乱后，你以为我会怠慢搜集情报吗？”
“不会。”
“知道就好。爱丽丝那件事只不过是个意外。但你们也因此得救了。”
“……这么说，抓紧了一线生机的我也不全是一无是处吧。真是太好了呢。”
没感觉多惊讶，不停地翻着照片的我敷衍地应着，眼睛捕捉一张又一张照片，企图理解德古拉带给我的讯息。
而关于德古拉说我遇上生病的爱丽丝，进而化解了在天使的操作下伊恩与采佩什厮杀的结局这件事，本就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只不过我们伊恩那里根本没多少个人相信……真是让我恼火。
“懂得耍嘴皮子这点倒是有点用处，我同意。不过，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德古拉锐利的眼光看到了我翻到老哥来到了一件咖啡馆的照片。
我的脸色变了一下。
而看见我的表情变化，德古拉嘴角慢慢上弯，咧嘴而笑。我瞥了他一眼，明白这是我欲知道的事件核心部分了吧。
我把视线放回手上的东西，专注找出那个线索来。
一次次按下了快门的相机，展现了老哥在当时离开我们后，与一个人面对面坐下的照片。
是因为照相机镜片的问题或者反光吗？照片里老哥所见的那个人身影模糊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