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这时候,第一堂课的略微刺耳校钟声响起。
与安莉娅一样,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拿出第一堂课的书本准备上课,连刚才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天齐也把课本放在桌上,除了怠惰的我。
而想必再过不久,开完会的老师们就会进入各自的班级进行授课吧。
自己高中学生的日常生活又要开始了。
我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
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忘记了自己其实还是扮演着一位高中生的的伊恩族,平常的生活其实没有太大的跌宕起伏。就算为了赚钱而接下任务,一向来也平平安安的完成了,只是最近不太平,让我有些以为自己从此就脱离了正常人范围的生活圈子。想到这里,我微微恍神。
“喂,千建同学你有听我讲话吗?真是的,有人在跟你说话时别打困啊。”
“……哦。”
我立即回过神来,嘴里道了一声歉。
“我有在听,继续。”
“那就好。所以说,你什么时候要教我能够随心所欲的校园生活还不被退学的秘技啊,别私藏起来,有办法就造福一下我呗,大不了请你到外头的快餐店吃一顿怎么样,因为说实话,我天天看着同学你过得这么滋润,感觉非常的妒忌好不好——”
没看着他说话,我低着头含糊的回应。即使是如此敷衍的反应,也能引来这个人的长篇大论。
换在以往,喜好宁静的本人肯定捂着他的嘴巴,强制阻止他说话了,但现在的我却不准备这么做。因为我已经把天齐他的碎碎念当成入梦的媒介,昏昏欲睡的自己在快要开始上课的时候,头枕在手臂上,梦幻之国的航船正式开礼炮宣示启航,作为船长意气风发地乘在上头的我很快就要进入了梦乡,精神即将前往那块虚无缥缈的理想大陆。
我迷迷糊糊的心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在放学后必须和怪物战斗的热血系主角,就这样偷偷懒的睡觉,从此过上平凡的日常生活是最棒的事了。
好不容易迎来二十一世纪这个和平的时代,如果不对自己好一点,真的就太对不起为和平做出贡献的伟人们了不是吗——我的脑海出现了慵懒到连自己都觉得无可救药的思想。
而这个时候,异变突然发生。
“——”
忽然间,响遍了学校的女性悠扬歌声,从云朵飘散的天空传入人们的耳里。而以某种古语编写的歌谣里头还传来了仿佛让世界毁灭的号角声,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的浩瀚无垠之歌。
我左手旁座位的老哥,还有后边座位、原本与同学有说有笑的海洛丝,两人都猛地站了起来,椅子也被因他们突然间的动作而倒下。而即使在困倦也好,我也像他们一样马上清醒过来,惊慌地抬起头朝着歌声的源头望去。
要是那单纯是异域的歌声的话,我还能理解成有人用校园广播来恶作剧,但此时明显不是这种让人一笑置之的情况。
因为。
那首歌曲里头含有让人汗毛倒竖的神性,卷动这片天地的能量。
只见土地上浮起了金色的光芒碎片,闪烁着光辉缓缓飘向了五月的天空。
“这、这是……”
眼前的景象让我因过于惊讶,但讶异声不由自主地跑出喉咙来的原因不只是如此。
“什——什么啊?”
我咬着牙,也唯有这样才不会太过失态的大叫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所有人都不见!”
因为就在异常的歌声出现的一霎那间,原本坐在我面前烦人的天齐,周围拿出教科书、课本的同学,还有走廊上的人们全都——
消失不见了。
学校——不对,恐怕是整个城市都空了。
我的疑问并未获得身边的两人解答。他们表情肃穆,皱着眉头和我一样想要理清事情的真相。
我只能吃惊地看着微亮的早晨在歌声响起的瞬间,整篇天空转变成黄昏时分般的黄金苍穹。而班上周围的同学们除了我们三个伊恩以外,他们的存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课室顿时空旷无比。
外头的天地异象,连带消失的人们,这些事都在告诉我们,有人对这边实施了某种阴谋诡计的事实。
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的我背脊已经是一片的冷汗。而在我的嘴角抽搐的时候,而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个声音。
掌管安稳生活的神啊。
我恨祢!
*2*
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到极限,我看着学校百叶窗外头的风景,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蕴含着神性的女性歌声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将视线从外头转移到自己的手上来,眉头深锁的我在接下来用手捏了一下大腿。
“好疼!果然不是梦啊,这下可糟糕了。”
清晰的痛觉传进大脑。这么多的活人就真的在一瞬间消失了。在知道这一切果然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顺便让嘴巴闭上来。就在方才我还想着,这该会不会是我在课堂上睡觉而被忍无可忍的老师打得脑震荡,实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垂死所引发出来的幻觉,现在已经得到了证实了。
满怀无奈,我再次把视线放到无人的学院中庭里。
在这个时段,原本那里应该有着人来人往的师生,这时却全都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恐怕是大卫科波菲尔*也做不到才对。(*表演自由女神像消失不见的魔术师)
而这个景象也不只是发生在学校而已,连远处不时就会响起重型货车的鸣笛以及私家车飞驰而过的高速大道也寂静无比,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三人,其余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我的背后还有无法忽视、两道凝视着我的杀人目光。
而我那颗澄清得看不见一丝污垢的心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知道假如我在下一刻没有任何的表示,就会被海洛丝抓着衣领,接着被老哥当作杀人放火级别的罪人审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我昨晚梦见了和一群36D泳装大姐姐们玩沙滩排球的事情,也会在他们严酷的审问下暴露出来。
做了那样的梦,我今天会早起床,心情很好地跑去“基地”客厅向小鬼们炫耀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
“唉……命苦啊。”
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向两人。
然后,膝盖往前倾去。
而“扑通”一声。
我应声跪在了地上。
唯恐梦中的内容暴露,让我从此在这位青梅竹马面前无地自容——虽然我能发誓梦里面的自己十分纯洁,什么肢体接触都没有就醒来了,但要我亲口说出和里面的大姐姐们之前发生的事,即使遗憾的梦中内容十分健全,但这已经和判了我死刑没什么两样。
因此,不想要社会学死亡的我带着哭腔,仰望着两位亲人的冷峻面孔。
我眼角含泪,喊冤道:
“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啊!”
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两人像个死刑执行官,以看着死囚的目光望来,让跪着的我在他们的视线下瑟瑟发抖。
“所以呢,阿建。这是怎么一回事?”
“都说不关我的事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建,老实交代。”
“要我用刑吗,阿城。”
“连老哥你也不信我?!海洛丝妳也给我住手,别把手指关节撇得嘎吱作响让人害怕。呜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活了啦,为什么你们每一次有事情发生就会怀疑到我身上来。要是每次出事都这样的针对我的话,我的身心会吃不消的!会自闭的,会”
而我的喊冤让海洛丝歪了歪头,白净的鼻子哼气。
“谁叫阿建你平常的信用这么低,平时的各种所作所为也不能让人接受。”
“……”
原本哇一声哭出来的我顿时闭上嘴巴,哑口无言。
我暂时无法反驳海洛丝的话语。毕竟,我也有自觉自己在短期间内就惹了几件大事出来。就像是把离家出走的吸血鬼大小姐接回家住,差点搞得两个族群打起来,到最后被套住了一张与他们家大小姐的婚约,被明面的“非人”以为我们伊恩和采佩什家族的吸血鬼有所勾结,最近则是擅自下地狱与魔王谈判定制契约,带着族人大闹天堂。
呃,我相信自己有做出这些事情的充分理由,大部分事情的里头也有渺小的我不可抗力的存在。但就是我自己,也还是不能一忍再忍不断这种制造麻烦的人。
(唔,这么想的话,看来我要有必要找一个远一点的地方避世了。)
在我们三人进行不平等的交谈的时候,右侧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这引起了原本就在高度警戒中的我们有了反应。我马上解除跪地的姿势,整个人跳起来的我手中出现了一把紫红色的细剑;老哥迅速抽出笔记本中的口琴;海洛丝则立刻握紧了拳头,摆出了武术的架势仿佛她在下个瞬间就会飞身扑向敌人。
我们看见,那个地方有着一个发着朦胧光亮的人影。
然后,在越来越亮的光芒里头,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并且光芒在达到一个临界点之后,转为衰弱。
“安莉娅?”
率先叫出这个名字来的是海洛丝。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椅子上,像一位教堂中圣人雕塑庄严的姿态、挺直着背脊的褐肤少女。
而在她这么叫之后,我和老哥才注意那是安莉娅的座位。
此时,光芒散去的安莉娅非常的与众不同。
这让我感觉到。不再是贤惠的少女,而是另一个人——或者说,神。
她绑成长长一段辫子的正宗深黑色秀发,突然变成了浅黑色,仿佛接受了风之精灵的祝福,不受到重力似的在空中轻盈地飘动。项上隐约出现一条围绕在上头的白布。即使脸孔是我们熟悉的巫师少女,真身却无可置疑是大地母神的人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眨着一双眼睛,歪头疑惑着。
“怎么回事,这时候的我应该在神殿处理事务才是,为什么会降临了这孩子的身体……咦?”
神明露出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样子,或者说,站了起来之后,往我们三人瞧来的她比我们还要来得慌张。
“你、你们——”
她……不,不应该是现在的神明所附身的安莉娅——祂已经重新镇定了下来,露出冷淡的神情,在扫视了老哥和海洛丝之后,大地母神的双眼直直地往我的方向看来。
“再次见面了。小子。”
“……”
“啊啊,大地母神大人您好。”
——如果不是雨林神明之前动摇得很厉害,我都差点相信祂的演技了。我挠了挠下巴,有点无所适从地回应。
接着,我,老哥和海洛丝向大地母神靠拢,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世界已经被结界封闭了。但规模不大,最多是把这座城市包围起来罢了。”
单单是望了外面的世界一眼,大地母神就不假思索地如此说道。
“封闭……了吗?”
“那样要如何才能出去。”
“既然是封闭了,要不要让我试试到结界的边缘看能不能解开它?再说怎么说,我也是一名封印官。”
“得了吧阿建,以你半吊子的技术能解开的结界,还不如直接让我打上一拳破坏掉呢。”
“是是是,海洛丝妳的拳头最棒了,里头的暴力能把地球给打爆掉。”
“阿建你说什么!”
在我和海洛丝斗着嘴的时候。老哥沉思着不说话。
“头上戴着两片玻璃的。”
这时候,大地母神叫了他一下。老哥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虽然我感激你当时不让安莉娅涉险,但打晕那孩子的事情,我可没原谅你。这期间你别想我搭话。懂了吗?”
“……我明白了。”
我的黑发老哥他面对生气的神明也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明白了就好,但我会把专注力放在现在的处境上。不会过分为难你。你们两个,也先别来打扰我,现在我要一心二用了。我要先将神殿的引导灵魂工作完成,才能帮助你我脱离这个状况,真是烦死人了。”
如此碎碎念的大地母神重新坐下,不再搭理我们,祂看似沉思起来地闭上眼睛。
而我们对于神明的古怪举止没有多大的反应。在对方不大肯搭理我们之后,我们三人再次进行商议。
“要不我先去探个路吧。在三楼高的课室里能看见的东西始终很少,说不定这个封闭结界内还有我们以外的人呢?”
“嗯,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凡事都要确认一些吧。”
“那么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了。”
机动力和速度在我们当中最高的海洛丝丢下这一句,干脆地走出课室。
“……”
“……”
“……你们有谁口渴吗?要不要我拿水来?”
被留下来的只有我和惜字如金的老哥两个大男人,还有难搞的大地母神大人在课室里,三人都不说话地保持沉默了许久。
期间我受不了这个氛围想打开话题,却惹来大地母神大人的狠瞪。而老哥一如既往的像个苦行僧一样无视外界的骚扰。不得不说,要自己单独跟两人相处,让我十分憔悴不堪。
幸好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海洛丝她回来了。
一踏进课室,她就进行汇报。
“这与安莉……不,大地母神大人说的一样,结界的边缘大概就在亚隆的边缘。”
一个能交流的人终于回来了之后,我松了口气,然后把注意力放在话题上。
“真的到达了的城市边缘啊,亚隆作为洛华恩斯这个国家的首都可不算小哦。会大费功夫的挑这个作为我们伊恩管辖的城市,基本上是能确定是冲着我们来了吧……老哥你认为呢?”
在我这么问之后,他缓缓呼出口气。
“情报还太少,但就如建所说的那般。对方的目标很大可能是我们。”
他结束苦行僧模式,把头转向海洛丝。
“海洛丝,妳还发现了什么?”
“唔……虽然要警戒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我没走多远。”
而似乎在离开课室的那段时间里头,来到视野最开阔——恐怕是学校最高处的办公楼屋顶处,进行瞭望的少女这么答道。
“但我们无疑是被关在这里里头了。我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迹象——连学校后门时常出没的猫猫狗狗都没看到,所有生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实在不知道任何人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阿建你在做什么?”
“还做什么,打手机求救啊。”
“……向谁?”
“海洛丝妳忘了被德古拉那个大叔硬塞给我的亚力萨尔吗?这位吸血鬼死侍负责我在学校的安全而不被德古拉的仇敌给分尸。”
我耸了耸肩膀。
“他这时候总该发现那里不对劲了吧。”
“阿建,虽然我们不知道手机在这里头行不行得通。但我还有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