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作者:FurryLoms 更新时间:2021/2/6 22:08:36 字数:3039

夏日的清晨,万物仍在梦乡之时,太阳还没浮上地平线,只在东方的天幕中勾勒出一道细细的白线。让这道白线看起来蜿蜒起伏,富有韵律的是一座被称为阿忒斯山的低矮丘陵,其上隐约可见人工修筑的痕迹。

穿行在这一片黑暗与静寂中的,是朦朦胧胧的幽紫色灯火,映出浓雾中影影倬倬的身形。

他们披着细密编织的玄色风帽披肩,身上的华丽宝饰反映着他们攥在手上,原理不明的紫色火光,随着他们的步伐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是为寂静之中唯一的声响。

如果是附近兰恩斯的居民,应该可以辨认出这些人的身份——她们是居住在兰恩斯北方一块物产丰饶的半岛上,侍奉众神的西庇阿族人。千百年前神话中的众神战争后兰恩斯人的祖先迁徙到这一片神赐之地时,首先遇见的就是他们。

这群西庇阿族人的成员十分神秘,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有女性,多是进行采买一类的活动,即便是这样也是少之又少。坊间流传着关于她们的很多传闻,有人说她们是以鲜血为食的家伙,被她们买走的奴隶都被作为采血用的牲口圈养起来;也有人说她们是神话时代建立过繁盛王朝的精灵一族的延续,侍奉着神话战争中元气大伤的旧日神明。

类似这样捕风捉影的碎语或者只是出于对这位神秘邻居的好奇而流出的妄言,但在兰恩斯大多数人的眼中也是空穴来风的。排除这些或多或少可以相信一点的流言,关于这些邻居还有两条广为流传的铁律:

一是如果遇上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招惹她们,因为她们出现在人前的成员都有神赐予的引发奇迹程度的能力,而兰恩斯人中仅有祭司阶层的人拥有这种能力,一旦惹火她们引发争执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

二是不要接近她们住地和兰恩斯之间的阿忒斯山,尤其是每年的一月和六月,因为根据一些与她们交情较好的学者的说法,一月和六月是她们重要的“神降之时”,靠近她们圣地的一切外族都无法保证安全。

现在正是六月的第37天,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而行进在山野中神道之上这队衣着华丽的队伍正是赴所谓的成人礼的队伍。仔细一看能发现其中有很多不安分的小脑袋正在左顾右盼,毕竟这大概是她们人生中第一回踏上神道。脚底平整地的夯土路上细细地铺了一层贝壳白沙,很多人都见过随着之前的队伍出发的运载白沙斗的驼马车,看上去是前几夜神降仪式的队伍经过时铺的。而因为这一支成人礼的队伍是这个六月最后一支队伍,所以并没有这样的配置。

队伍就这样踩着细沙沉默地行进着,时不时穿过一两座高大洁白的门状构筑物,偶尔路过路边一两座供奉不知名神明的殿堂。不知不觉中,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笼罩前路的浓雾已经悄然散去,似乎很快就要日出,队伍也行进到了一座巍峨的山门脚下。站立在阶座之上的是一名穿着素色长袍,头饰华美兽首面具的妇人,阶座之下还蹲坐着一只穿着和队伍如出一辙的少女,支棱着小脑袋好似在生闷气一般。

“昆塔,你为什么不跟队行动?”

这是这个沉默清晨中的第一句话,由刚刚向着阶座上的妇人行了一个标准教礼的领队人向着阶座下的少女抛出的问句,看上去她对此行为非常不满。

“略略,我不是提早到了吗?反正神道啥的我早就走腻了,既然能飞我为啥还要跟……呀!痛痛……”昆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身后的妇人轻轻敲了下脑袋。

“别闹了,我没用力,神殿之前休得无礼。”

“这不还没进门吗……真是的……”昆塔小声嘟囔着,但还是加入了这一支队伍,站在了领队人的旁边。她们先是依次进入了山门南边附加的小型神殿。孩子们褪下披肩和上衣露出光洁的脊背,成年人们用中间的石臼中研磨好的七叶银树粉末兑上神殿中收集的天水,在她们背上画出白色的纹章。完成了的孩子们在一旁自行褪下了身上余下的布匹,赤。裸着青。涩的身体走出神殿等候。门外的少女们有一些身形和兰恩斯人相差不大,大多数却生着尖耳或尾巴,少数如手脚或皮肤高度异化,长着蝙蝠似的翼爪或鱼类一般的鳍,组成了一副略显怪异的光景。

少顷,领队人将手里的权杖递与站在阶座上的妇人,整支队伍转而跟随妇人走进了山门。山门之后,三座大小、形制不同的神殿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神殿建筑群。她们直接前往了中间最为高大的一座神殿,并在阶座之下驻足等候。时而能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头默念着“……拜托了”、“求个亲和力好的……”一类的内容,一些少女甚至已经捂着肚子面色惨白,看上去都十分紧张。饶是之前那个些显跳脱的昆塔现在都沉默了不少,时而紧盯着神殿大门,时而回头眺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领头的妇人望向东方静立着,渐渐地,一轮红日从东方的那一抹鱼肚白中爬了上来。第一道日光从神殿的大门照射了进来,形成一道富有神圣感的光束,照亮了神殿铺地上刻画的复杂纹样。不过片刻,凹槽中深红色的液体仿佛沸腾了起来,散发出亮粉色的光芒。见状妇人举起了手中的权杖,唱起了一支明显不是同一种语言的歌曲,带领队伍走进了殿内。

殿内两侧爱奥尼式的柱子前站立的青袍身影此时也回应着歌谣,另有一些青衣带领着孩子们分列站好。所有人都即位之后,一个制作精良,头上眼睛位置镶嵌着经过特殊雕琢的不知名宝石的木制人形从后殿被搬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地上的纹样正中央。歌谣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复诵起一个名字,而听到这个名字后,一名少女走到了人偶之前,跪坐在地上,双爪按在人偶的心脏处,同时大声念出了一段古语咒语。一阵耀眼的红光闪过,少女的背上、人偶的心脏处的纹章都变为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赤红色,而人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站了起来,牵着刚才的这名少女的翼爪走进了北侧的阴影之中。随后,又一个名字被念起……

这样的流程持续到了投下的日光已经不能完全照亮整个纹样的时候,在地上仍旧有一个人偶被放置着,但却没有念诵任何的姓名,而歌颂者已经开始咏唱收尾的章节。已经得到自己的人偶的昆塔此时却不安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紧盯着神殿的入口。

突然,一团淡灰色,脏兮兮的东西冲进了神殿之内,一股骚臭味开始在空气中扩散开来,离得近的孩子们掩住了口鼻,皱起了眉头充满厌恶地盯着她们面前的这团毛球。原来这是一只生着苍白的皮肤,蝠耳和蝠翼,骨瘦如柴的小怪物。她一下子便跪在了那个人偶之前,两只翼爪按在了人偶的心脏之上,一张嘴却先“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后慢慢地颤抖着念出了和其他孩子相同的那句古语咒语——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怪物颤抖着,一遍一遍呕着血重复着咒语,身子越俯越低,几乎趴在了人偶之上。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必然的,因为仪式已经结束,阳光已经不能点亮法阵,更何况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提前画上纹样。孩子们中爆发出细碎的窃笑和私语,昆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鼻子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啃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结束完咏唱的领头人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后两名青衣就上前去把小怪物和那个报废的人偶拖下去。

“求你了!无论怎样都好,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了啊!”

青衣已经抓住了小怪物的手臂要将她拉起,她突然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一道白光陡然亮起,气浪将小怪物和拉着她的青衣掀翻落到了神殿门口,人偶漂浮在了空中,它的胸口闪着耀眼的白光,而小怪物的胸口此时也亮着同样的光芒。片刻之后,人偶重新掉在了地上,心脏处散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整个神殿陷入了一片沉默,人们被这样的突**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盯着神殿中心思考发生了什么。小怪物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满怀希望地紧盯着那一具人偶——

它动了起来,先是手指微动,而后慢慢支撑着整个身体坐了起来。它并没有像其他人偶一样立刻跟着自己的主人,却用它那一对宝石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仿佛是一个刚刚睡醒的人一般。

“失败了呢,果然”昆塔想着,摇了摇头,不再去看神殿门口完全僵住的小怪物“不过,应该也跟我无关吧,废物即使准时到了,也是用不了咒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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