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满地偷偷戳了戳希尔薇娅腰上的痒痒肉,她想笑又不敢笑,眼看就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只好抱紧了我的肚子以作回击。
【哼,以后不许你这样笑我,略略略!】
听见我这样说的希尔薇娅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于是我们继续合伙把这一出戏演了下去。
“唔……你的魔偶真漂亮呢,是有拜托哪位高人定制吗?”
“是我自己做的啊。”
“唔……如果可以的话请……嗯嗯?!”
【这可真是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手艺。还是说,她前世是个这方面的行家?】
我现在基本已经能确定维比亚也是一名异界旅者了,但是她会是跟我从同一个世界来的吗?她和所谓的天灾恶魔到底有没有关系?在确认这些事情之前我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这,这可真是厉害呢……唔姆!”
“嗯,花了我很多心思的,厉害吧!”维比亚用力薅了薅米亚的脑袋,后者还是无动于衷地紧盯着我。
“那,米亚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唔……你之前做了什么或者经历了什么,对我之后的判断很重要。”
希尔薇娅一脸真诚地说道。话说这孩子其实挺有影后的天赋的,只是现在有点怕生而已,气氛轻松一点就能发挥得很好。
我一直以为她不愿回到社会生活中只是因为潜移默化中形成的社交恐惧症而已,看来还是我武断了。等今天独处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不愿走出畜棚。
“好的,事情是这样的,”维比亚一副完全被唬住了的样子,正色道,“在下是克罗丽丝一系代代相传的银树雕刻技艺传人,负责为西庇阿的族人们制作魔偶和其他一切需要银树作为材料制作的器具。”
“我从小这方面天赋就比较好,所以在十一岁召唤魔偶之前,木雕师的工作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因此我自己的魔偶也是由我自己制作的。”
“其实因为我没有什么生活上的不便,所以我一开始呢,是不想和其他人一样召唤自己的魔偶的。但是自从我无意向信任的长辈透露我的意向之后,就经常会有本宅派来的人劝我召唤魔偶。一开始我根本没有在意,因为之前也有被家人催去找工作然后一直赖着的经历……”
“咳咳,”她很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我的意思是,其实一般来说木雕师还挺忙的,所以……当然,我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个活了嘛。”
“呃,我能理解你的,嗯,请继续。”
“总而言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就一直赖着。结果游说的人来得越来越频繁了,甚至逐步演变为胡萝卜加大棒的威逼利诱模式。我最后迫于无奈,还是在成年仪式上召唤了我的魔偶,也就是现在的米亚。这也是我认为我到现在为止最幸运的一件事情了吧。”
“由于当时我对自己的技艺十分自满,而且工作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所以其实在做最后这一批魔偶的时候我有一点心不在焉,导致有一具魔偶的外壳后背位置出现了不小的破口。我为了不想再做……为了能及时交货,而不得已用我自己制作的一种植物材料修补了破口,并使其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瑕疵。”
好家伙,好好的一个天然御姐,原来是摸鱼现行犯吗?我想起来我原来办公室里有一个程序员也是一样的心理,有需求先拖个三天,等最后随便上网搜段代码糊上去能三得动就不动它了,等以后万一出了BUG,创造更多能混吃等死的工作需求岂不乐哉?
“我当时想的是,这具人偶就扣着不上交上去,最后仪式上装作刚赶制出来的样子带过去自己用就可以了,因为如果如果交给别人的话,用久了总归还是会露馅的嘛。”
“其实这一小块破损是有影响人偶内部镌刻的阵法的,不过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万一真的影响召唤的话我也正好不用再召唤魔偶了。呵,谁能想到我当时偷懒留下的一点瑕疵却别成为了日后破局的关键呢?”
“最后在仪式上我成功地召唤出了魔偶,缺失的那一小块阵法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而这一点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根据我使用纽带的体验来看,这具魔偶与我的亲和度属于最高的那个等级。”
“然而在之后的使用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些诡异的地方。”
维比亚轻轻清了清喉咙说道:“首先是我发现我的魔偶似乎在监视我一样。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大概就是我经常在只有我和魔偶在场的情况下,背对魔偶的时候感觉到一股令人生寒的视线。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嗯,哦,哦,有的,我也经常感觉蒂塔在不怀好意地盯着我”希尔薇娅连忙撒谎道。
“嗯,其次就是,我每次在使用纽带控制她的时候,都会有负面属……我是说,负面的感觉,就像是这具人偶也在逆流读取我的记忆和感官,甚至试图反过来催眠我。当然,这是因为我天生对魔力的操作和感知比较敏感,其他人我问过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最后是‘重量’的问题。我身为木雕师我还是知道自己制作的作品有多重的。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虽然银树木是一种很重的木材,但是在制成这样极其轻薄的空心结构之后,其重量是远没有同等大小的人类尸体重的。”
“如果真的是如平时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那样,仪式后多出来的重量是‘灵魂的重量’,而这其中的‘灵魂’只是召唤出的拼接在一起的灵魂残片的话,完成后的魔偶的重量应该是现在的一半都不到。而实际上我的魔偶的重量却比同样身高的小孩要重得多。
“这样的灵魂重量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要知道除了神明门和祂们的仆人与眷属以外,最重的龙族的灵魂也就只是人类灵魂的1.6倍左右。这具魔偶里面如果容纳得是人类的灵魂碎片,那到底是拼接了多少才能达到这种重量?如果不是,那到底是容纳了什么高阶的存在?”
【难道说……唔,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啦!我是很轻的啦,你知道的!】我见希尔薇娅好像有点被吓到了,于是轻轻地蹭了蹭希尔薇娅的平板。
“结合这种种迹象,即使迟钝如我也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我怀疑,这些人偶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附加了控制功能的灵魂碎片,而是某种更高阶的存在,分配给我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方便我们的生活,而是起到监视和控制的作用。”
“我想您是过来人,应该会懂那种恐怖。我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也被吓得不行。一开始是试图远离她,并且不敢再使用哪怕一次咒术纽带,生怕自己的想法被它读取到。然而这是没有用的,无论我放弃工作,借口游历跑出去多远,第二天一睁眼她一定又不声不响地站在我的眼前木讷地盯着我。”
“我试过各种各样通过物理,魔法去破坏魔偶的方式,但是都并没有效果。银树木材是一种有魔力流动时会变得异常坚韧的木材,但是这种坚韧是在正常材料的范畴内的,疏魔的能力也没有龙鳞高。你看看蒂塔的头和双手,正常情况下,在巨大的弯力作用之下银树木材非常容易顺着纹路爆裂开来。”
“然而我即使是故意用遗迹里的滚石机关砸它,引发泥石流用能瞬间摧毁房屋的巨力冲击它,还是在被青年龙追逐的时候让它承受龙息,它都毫发未损,而且这并未消耗我额外的魔力。”
“而在其他人的说法中,魔偶承受攻击的时候是会消耗主人的魔力为银树木附魔以抵消伤害的。我最后发现并不是这些攻击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在魔偶中寄居的‘某种存在’不想演了。”
“也就是说……平时防御所用的魔力消耗根本就是为了合理性而‘演’出来的吗?!”
“是的。此时我已经处在离阿忒斯山很远很远的龙炎帝国遗迹区。我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我们之间的咒术纽带的控制权或许根本就不在我的手里。
“我开始在梦里面看见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大地上游走,看见海葵一般长着五条腕足和无数触手的巨型怪物在天空中倒立着蠕行。”
“最开始我只是在梦中看见它们,突然有一天,从我的脚底下,一阵女孩的哭声响起,它们开始追逐我,越来越快。我只能疯狂地逃跑,但这个梦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久。”
“我开始在现实中也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影子,它们越来越清晰了。我知道,它们不久将会开始追杀我,我只能从现在开始,不停地逃命。”
“这样的幻觉几乎要把我逼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没有发现我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没有发现周围的景物只是透着恶意的五星虚影。”
“每一次被它们追上,我都会承受如同全身都被绞成渣滓一样的痛苦,然后惊觉自己又回到了起点,同样的哭声响起,同样的剧情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维比亚双手颤抖着举到自己面前,掩面痛苦地说道:“我在这个没有尽头的梦境中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几十年?恐惧占据了我的身体和灵魂,我无数次被彻底击垮,双膝跪地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以自己的身体,记忆甚至灵魂为代价,求它结束我的痛苦。然而它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无悲无喜的神明一样。”
“这样的梦境,一直持续到有一次我终于在拔腿逃命前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就在我站立的地方,脚下的虿堆中半埋着一张哭泣女孩的脸。”
“我跪倒在地,祈求她不会因为我无数次无视她的哭声拔腿而逃而更加痛苦。我试图将她挖掘出来,可是我的手一碰到虿堆中的毒虫就开始迅速腐烂脱落。”
“到了最后,失去双臂的我,用尽全力低下头去,亲吻了她的额头。”
“就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放弃祈祷的奇迹,发生了。”
“眼前的幻象融化瓦解了,我发现我正浑浑噩噩地跟随着魔偶,向遗迹深处走去。而在我面前的,是我已完全忘在脑后的修补过的地方,上面有被我那一下亲吻吸破的一个小洞。”
“我虽然无法看见,但还是能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身体里,和它的内部,不受控制地泄露了出去。它随即像拍了一下没有死的虫子一样,在地上诡异地扭动着四肢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