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阳台是一扇整面的落地窗，二十二层的高度可以看到马路上星星点点的车灯。
晚上九点，我正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整理明天报道的行李。
陆以晴送我的围巾被我握在手里，现在再看到它，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我喜欢你三年了。
啊...怎么会这样...
不断徘徊在脑内的话让我感到沉重，我赶紧放下了围巾，现在还用不上，放在家里吧。
不用带太多东西，被子也在学校订好了，就这样洗个澡睡觉吧。
我正准备起来，手机响起了视频来电的声音，是小姨吗？
果然，我接了起来，一张湿漉漉的脸忽然出现，接着就传来她爽朗的问候声。
“小漓～晚上好啊。”
她似乎刚刚洗过澡，还没吹干的头发贴在脖子上，围着浴巾的模样让我不知道该看哪里。
“看得到吗？你怎么不看我呀？”
她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这样也太随便了...
我把画面调小了些，拿在身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看到了...你先穿件衣服吧…”
小姨忽然笑着躺到了床上，画面里一片白晃晃的，她把手机放得很近，我只看到一张泛着红晕的脸。
“哎呀，我们小漓害羞了吗？哈哈，真可爱。”
“...没事的话我要挂了，明天还要早起。”
“等一下啦！才说了两句急什么。”
“那你去把衣服穿好，唉…不要老让我提醒你好不好？”
小姨听完气哼了一声，画面变成了她屋里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穿好了睡衣回来。
看到房间的变化，不是在老家了，应该是回学校了吧。
“等等，我要敷个面膜。”
“....”
我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看着视频画面跟着她移动，到了冰箱旁边，然后又去了卫生间，耳边听到她乱哼的歌曲，手机不知被她固定在什么地方，我竟然可以看到她敷面膜的侧脸。
“小漓，我今天和陆以晴的妈妈聊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她也去了bh啊，我的天，你们居然变成同学了，这个陆以晴好厉害啊，对了，你们见过面没有？她昨天应该就到了吧？”
小姨一边敷上面膜，一边含含糊糊地和我说着话，我现在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觉得吃惊了。
我觉得坐在地板上太累，干脆翻到了沙发上躺着，犯困地嘟囔了一声：“见过了。”
视频再次突变，小姨的一张脸整个怼在了画面里。
“你们见面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她过生日吃了蛋糕，就这样...”
我可不能把她说喜欢我的事告诉小姨，那我今晚就可以不用睡了。
“过生日？行吧，其实我早就看出来她喜欢你了，唉，想不到我们小漓刚上大学就要有女朋友了，呜呜，只有小姨我还是孤寡老人一个。”
不知道她搞什么鬼，装模作样地露出一脸哭像，敷着面膜的脸看上去相当滑稽。
“...你别乱说了，我和陆以晴只是朋友...”
“呜呜...小姨也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你要交女朋友就交吧，以后和陆以晴在一起了记得常常回来看看小姨就好了，呜呜…”
“喂...你再这样我挂了，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等下！”
听到我要挂视频，她马上变了脸，在床上坐直了身体。
“还有什么事啊？”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她现在头上戴着毛茸茸的发箍，脸上敷着面膜，还穿着一件全是草莓的睡衣，这种状态要商量什么重要的事？
“你说吧，最好快一点，我有点困了。”
小姨莫名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你觉得我来bj工作怎么样？”
“...什么？”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弄的一下就清醒了。
小姨被面膜敷着的脸也看不清楚表情，只是扭扭捏捏的，说的很不痛快。
“你听我说完嘛，我一个人在这里，工作又很无聊，挣得也不太多，你看我还有三年就要三十岁了啊，啊！好烦！又没有什么存款，又没有男人！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啦！呜...小漓，你能理解小姨的心情吗？小姨也想去体验一下大城市的生活啊。”
我完全听傻了，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这种稳定而轻松的工作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有了这种念头？
“小姨，你不是在这里读的美院吗，大城市的生活应该早就体验过了吧？”
“那...那能一样吗，上学的时候穷成什么样，怎么能体验生活啊。”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呢？”
难道是想到bj来找男朋友？老家的已经没有能让她满意了的吗？
等、等等，不对，她明明说过不准我操心她的婚姻问题，说明她应该不在意什么男朋友才对，但是她刚刚又说没有男人？
唉，真是的，一个个都不消停啊。
画面里的小姨郁闷地靠向了床头，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反正你就是不支持喽？”
“我觉得还是三思一下比较好，现在的工作很稳定也不会太累，如果你是钱不够花的话，我...我可以每个月给你和外婆转一些，只是现在可能不太多，等我工作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我又说不下去，等我工作至少也要四年，现在的我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傻瓜，谁要你拿钱啊，我真的只是觉得现在太无聊了，想换个环境，你可能觉得很突然，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那...外婆呢？如果你过来的话，外婆...”
“放心啦，妈要去给大哥带孩子了，本来我平时上班就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下个月大哥就会就接妈到市里去了。”
“哦…舅舅...嗯...”
看上去好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似的，但是我还是觉得这种决定如此关键，怎么能因为“无聊”就要离开最熟悉的环境呢？
“小漓，好啦，我只是和你聊一下，等我想好了，我会嗖的一下出现在你面前的。”
“...听上去有点恐怖。”
“干嘛？你不欢迎我哦？你不希望见到我是吗？”
我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这么重大的决定，为什么要和我扯上关系呢？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摆出了严肃的面孔，对小姨说道：“不管怎样，我希望小姨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你是老师，我不应该反过来教你怎么做的，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如果你现在过的不开心，换个环境能让你开心的话，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小漓。”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你再想一想吧，如果做好决定告诉我一声就好了，我去接你。”
小姨忽然抽了一下鼻子，呜呜的哭了两声，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一张红润的嘴唇，一声清亮的“啵”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亲亲啊，谢谢小漓的关心，我一定会想清楚的，我到现在为止还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呢！”
“咦...你不要做这种奇怪的事…”
小姨花枝招展地笑了两声，撕掉了已经干了的面膜，拿了张面巾纸轻轻擦着脸，透明的黏液慢慢地被她擦掉...
“啪啪啪”
擦完了之后她还用一只手拍了拍，整个脸蛋就变得白里透红，非常水润...
搞...搞什么...为什么给我直播这种画面...
“小漓呀，你明天就要上大学了，你一定要记住，防火防盗防学姐啊，千万别给人拐跑了，好啦，睡觉，晚安我的小漓。”
“....你...你是不是喝酒了？”
不然怎么一直说胡话啊？
小姨傻傻地笑了笑，勾了勾手，朝我眨一下眼睛，然后说了句“晚安”，突然就把视频挂掉了。
......
不管了，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家里就穿的随随便便，内衣内裤到处乱丢，完全没有一点大人样，而且动不动就和我开玩笑，没事就是抱抱亲亲，十多年了一点都没变…唉，真头疼，她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掌握好该有的分寸吗？
我握着手机垂下手臂，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还是期待一下明天的开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