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梅尔从未想过自己将会面对的是一个多么残忍的恶魔。她只想拯救自己的伴侣,为此她不惜再一次暂时失去自己的一条手臂,只为将那恶意的核心从琉蓝的身体内取出。
从一开始塔梅尔就已经确认了异常的源头,琉蓝的病症完全是被人为操纵的。有什么东西正在干扰并侵染琉蓝的大脑,让他产生不该出现的幻觉。而这种东西甚至很难被一般的医疗手段察觉,就连精神类药物都无法压制其干涉症状。
“奇怪。”
塔梅尔将一只手臂还原成了最初的凝胶状形态,顺着自己在琉蓝腹部制造的伤口进入了他的身体。这些特异的生物组织能够控制创口的出血,还能顺着血管寻找病症的源头。
当然,这个转化再分化的过程是非常缓慢的。塔梅尔光是让自己的人类组织还原成原初形态,就已经用去了数个小时的时间,而她还要控制这些身体组织进入琉蓝的身体进行详细地检查,这就更加消耗时间了。等到她终于接触到了那个寄宿于琉蓝心脏主动脉区域的奇怪生物体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这奇怪的生命形式是塔梅尔前所未见的,它就像是一块人类的肌肉组织一样,但是它却不断地向外释放着特殊的神经毒素与递质。这些物质会顺着血液流向琉蓝的大脑,使他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与幻觉之中。而这生命体的结构几乎与心肌组织完全一致,医院没能检查出异常源头的理由可能也是如此。
“好了,滚出来吧。”
确认了病症的源头,塔梅尔自然不会再小心翼翼地行动。她控制着自己的凝胶细胞迅速的包围了那奇怪的生命体,然后切断了它与琉蓝身体的联系。多余的凝胶细胞快速填补了琉蓝心脏上的伤口,而剩下的组织则是包裹着那罪魁祸首缓缓地流向琉蓝腹部的切口。
在历经将近三十个小时的复杂操作后,塔梅尔终于将困扰了琉蓝十余天之久的病症核心取出了体外。这大小还不足一根拇指的怪异生命体在离开体外之后便失去了生命特征,而塔梅尔也并不在意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生物。
她治好了琉蓝,他们之后又可以正常的在一起生活了,这一点对她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一下吧。”
虽然感觉上还算轻松,但塔梅尔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失去了一只手臂。那只手臂的大部分细胞都留在了琉蓝的体内,用来修复药物与毒素带来的损伤。虽说这只手臂就算没有物质补充也只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便可恢复原本的外观,但塔梅尔并不急于这一时。
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寄生体对塔梅尔来说毫无意义,如果梅洛妮在这里的话,也许她会研究一下这种生命体的基因序列与生命形式。但塔梅尔并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伤害了琉蓝的罪恶之源,她甚至连吞噬掉它提取相关的信息都不愿意去做。
于是,塔梅尔随手便将那已死去的寄生虫丢进了厨房中的那个生物质桶,当然,她也没忘记再向里面加入一份自己的原始组织。这个桶里的所有动植物残骸到最后都会被塔梅尔的体组织分解,那个寄生虫也是一样的。
“吉斯特·阿瓦斯”的原始体组织其实十分危险,那曾经袭击了欧莎所居住的地下避难所的巨型爬虫其实就是塔梅尔失控的分裂体惹出的祸端。不过如果只是分解这个桶里的生物质的话,塔梅尔还是有自信能够控制住的。
“啧,要是小梅珑在就好了,这些事她几个小时就可以完成。”
梅洛妮当然听不到塔梅尔的抱怨,不过这也仅仅是抱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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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时间里,塔梅尔一直都是守在床前,默默地看着琉蓝的睡脸。不是塔梅尔不想恢复自己的残臂,而是她要等那生物质桶里的所有物质全部裂解成基本单元。她委托杜姆带来的那个罐子,本就是为了修复她可能出现的身体损伤所用的。现在只需要等待那个桶里的植物茎叶与动物皮肉完全被她丢进去身体组织变成一块凝胶,她的问题就可以全部解决了。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和单调,但塔梅尔却并没有任何烦躁的感觉。她一直看着琉蓝安详的表情,观察着他平稳的呼吸,好像这就是她的一切。
琉蓝实在是太累了,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不过等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塔梅尔已经等不及拥抱她的爱人了,虽然空荡荡的左臂让她感觉不是太舒服,但她身体上的缺损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可是欧莎却不在这里。她在几天前就从这个房间内失踪了,琉蓝绝不会想要在醒来以后听到这个坏消息的。塔梅尔不知道维格和梅洛妮究竟有没有掌握欧莎的行踪,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瞒住琉蓝多久。
“我是不是越来越像是人类了呢?”
没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并不太想得到答案。塔梅尔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慢慢地站起了身。她打算现在去看看厨房里的情况,然后开始准备恢复自己的身体。
轻轻地离开了琉蓝的房间,塔梅尔转身走下了楼梯。厨房里还有之前杜姆给他们拿来的一些衣物,还是有必要稍稍收拾一下才行的。
但是塔梅尔一进入厨房,一股异样的气息便萦绕在了她的四周。厨房里并没有什么变化,一些衣服被放在了餐桌之上,杂乱的堆在了一起。而在靠近水池的角落里,开着口的罐子则是安稳地摆放在那个地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塔梅尔却突然感到了某种危险的东西正在朝她扑面而来。
是那个奇怪的寄生虫死而复生了吗?不,那种生命体绝不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感觉。这个房间中所充斥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氛,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潜伏在这里一样。塔梅尔站定了脚步,四下环视了一番,却什么异常都没有看到。
“我多虑了吗。”
当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危险,塔梅尔都有自信可以与之对抗。“吉斯特·阿瓦斯”在生物层面是顶级的,如果一个普通人不带上最先进的高科技装备的话,那么在它们面前卖弄风骚只会为自己带来悲剧的结果。
略微思索过后,塔梅尔还是决定先行恢复自己的左臂。她慢慢地走到了水池旁,打算看看那只桶里的变化。但当她完全打开了桶盖的时候,一股几乎令她心脏骤停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那个桶里,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屋子里潜伏着什么东西?将近五十公斤的生物质凭空消失,就算是被某种动物偷吃掉了,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一干二净。而掺杂了体组织的这些生物质绝不是什么美味的食粮,一般的生物贸然靠近,甚至有可能被无差别的吞噬。
那么又会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会让这个房间在短短的几小时里就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塔梅尔的大脑和核心同时高速思考着,迅速地排除着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消失的生物质、散乱的衣物、潜伏的威胁、能让她感觉到危险的气氛……这一切因素迅速被连接到了一起,然后一点一点地剥离出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
塔梅尔忽略了“自己”。
一切都太晚了,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已经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塔梅尔还没来得及转身做出防御的姿态,她就已经被死死地按在了厨房的墙上。自己的右臂被固定,咽喉也被死死地扼住。而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看清了敌人的全貌——
微卷的暗金色长发,微微散发着光芒的亮黄色双瞳。线条并不太柔和却依旧十分美丽的脸庞,还有那自负到近乎狂妄的妖艳嗜虐笑容。
这只是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小的女孩,身上穿着的则是一套之前摆放在这个房间内的衣物。但如果她现在不是用一只手固定塔梅尔仅剩的右手,另一只手则是扼住塔梅尔的喉咙的话,也许她真的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可爱少女而已。
“剥离的手法很精妙,可惜却缺少了警戒心呢。这一局可是我赢了啊,亲爱的。”
塔梅尔已经得出了答案,但已经太迟了。她后悔自己之前为何没有仔细检查那奇怪的寄生虫,而她很快就要为她的自负付出代价……甚至可能还要搭上琉蓝。
“你是……什么人?”
胜券在握的少女将自己的脸贴到了塔梅尔的脸上,嘴唇呼出的气息让塔梅尔的耳朵有些发痒。然而从那口中吐出的美妙声音与危险词语,则是让塔梅尔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我的名字是索兰丽丝·切尔姆,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吉斯特·阿瓦斯’,亲爱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