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兵刃相接的清脆碰撞声。
纪晗烟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她把墙角的瓦砾乱石扫到一旁,以免不慎踩到引人察觉。
卫明契身着黑衣,身姿高挑窈窕,秀发高高竖起,平添了几分英气。
只是她肩头的衣衫已被血浸透了。
她手中不过握一匕首,对方那男子却手持长刀,孔武有力,刀锋凛冽。
怎么看都是必输之局。
男人高高跃起,双手紧握刀把往卫明契头顶砍去。卫明契见事不妙,在地上打了个滚。
钢刀嵌入青石地板,男人使劲抽出,看也不看直直把刀向后回旋。
卫明契身轻如燕,靴尖在刀面上蜻蜓点水,竟借往后退去。
纪晗烟舒了口气,看来卫明契即使不能力敌,自保也绰绰有余。
没想到卫明契非但不逃,反而一个跨步,躲过男人横劈的白刃,往他腰间割去。
男人躲闪不及,霎时血溅横飞,卫明契柔美的娇靥都被血染红。
卫明契再次横刀,可男人不会重蹈覆辙,他把刀尖插在地上,用刃面朝卫明契的下颌砍去。
铿锵一声,卫明契的匕首被砍断,匕刃都弹到一旁。
少女心急如焚,她把碎石摸在手里,就准备助卫明契一臂之力。
卫明契将只剩握把的匕首丢开,向后缓缓踱步。
男人已杀红了眼,不再考虑后果,他把卫明契逼到死角里,举刀就欲置她于死地。
说时迟那时快,卫明契往后一蹬,借着墙壁的力跃过男人的头顶。她三步作两步,捡起地上匕首的残片,趁着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将残刃向他掷去。
刀片破空而来,深深扎入男人的手腕。
他一下失了力,长刀也握不住落在地上。
卫明契把刀拾起来,抵在男人的脖间。
“是谁派你来的?”
谁知那男人突然拉着卫明契的袖子,自个儿抹了脖子。
卫明契轻叹一声,用刀划开男人的衣裳,一块令信随之掉了出来。
这令信正面盘着坐虎,与当日李行所说别无二致。
纪晗烟差点惊呼出声,千头万绪涌上心间。
刺探她纪家的娘娘腔,与伤卫明契的男子,竟是出自同一人的指使!
这是单单针对她们二人,还是在整个云中布下的罗天巨网?
可纪晗烟清楚现在不是思量的时候,她把手中的石头轻放下来,屏着呼吸,转身欲走。
“叮”的一响,少女心呼糟糕。
原来是她腰间的玉佩撞到了墙上。
在这落针可闻的暗夜里……
她不再犹豫,迈开腿就跑起来了。
卫明契回头看时,只见到一片青色裙角的碎影。
李行远远望见纪晗烟奔跑的身形,赶紧过来接应她。
他也不多问,待纪晗烟上了马车,直接就挥着马鞭疾驰离去。
……
夜里,纪晗烟惊魂未定。
安神的熏香氤氲,可她怎么也睡不安稳。
身上有些燥热,她单薄的里裙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沉在睡梦中的睫毛颤动。
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梦里,幕后黑手扑朔迷离,她仿佛看见了一张狰狞的笑脸。
还有……卫明契的伤。
七公主瘫坐在那儿,她腰板不再挺直,也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这次,她不是伤在肩头。
她的心口被长刀贯穿,鲜血顺着刀锋滴滴下坠,在地上积成一片血泊。
少女感觉自己在抽搐。
“小姐,小姐!”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
弄云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
“小姐,奴婢看您全身都是汗,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无妨,不过做了个噩梦罢了。”
她挥挥手,弄云不再多言,给她掖了掖被子,续上炉里的熏香就退下了。
纪晗烟睡不着了,她忍不住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心脏又开始痉挛了。
可恶的卫明契,白日里也就算了,夜里还要来搅她的清梦。
她怨怼着,直到快天明才再次沉入梦乡。
醒来时才不过卯时,不过堪堪睡了一个时辰。
她坐起身来,弄云给她披上衣裳。
“小姐,您脸色很不好,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不要。”
纪晗烟开始闹小性子了,她觉得过一两日就自愈了,才不想喝那苦涩的药汤。
弄云知道自己小姐的脾性,她给少女整理好珠钗就要去禀告夫人。
纪晗烟扯着她不让她离去,弄云才不怕她这点气力,可强行甩开又怕伤到她。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院里的丫鬟启禀,说有一女子求见。
“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奴婢看着眼生,一点儿印象也无。”
“请那位小姐先候着,我立刻就来。”
她坐回妆镜前,弄云赶紧给她晕开腮红。
这副憔悴的病容可不能见客。
梳妆完毕后,她起身出门。
此人会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卫明契吧……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真的是那个女人。
七公主今日穿了件蓝色的纱裙,垂鬟分肖髻,美目流盼处,双瞳照人寒。
她娴静地跽坐着,见纪晗烟进来还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臣女拜见公主殿下,祝殿下万福金安。”
“今日三小姐怎还记得行礼?”
她温柔地笑着,嘴里却尽是揶揄。
少女白了她一眼,坐在她对侧。
“敢问殿下今日所来何事?”
“这可是陀山云雾?”
纪晗烟对卫明契岔开话题很不满。
“不愧是殿下,嘴上功夫真是无人能及,一品就知。”
她又开始怪腔怪调了。
“这陀山云雾,初涩后甜,茶水清亮。”卫明契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就是不知人是否透亮了。”
纪晗烟皱起秀眉:“殿下这是何意?”
“三小姐昨夜是否出府游玩?”
一提起这个,少女就开始心虚。
“昨夜我与新柔去赏了灯会。”
“那三小姐可否听说昨夜有人横尸于钧天坊?”
“未曾。”
“这可真是怪事,钧天坊乃是官家重地,按理说衙门早已知会各位大人加强巡防,以三小姐之能怎会不知?”
“臣女不过方才才洗漱,无人向我禀报此事,更别说我不过一小小弱女子,何来殿下所言通天之能?”
卫明契放下茶盏,那张柔美的娇靥突然靠近了纪晗烟的小脸。
“此言差矣,三小姐串街穿巷,怕是什么也逃不开你的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