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一夜，纪晗烟就再次生龙活虎了。
她握了握小手，那软绵无力的感觉终于离她远去了。
在这样的天气，穿小袖短襦是有些寒冷的。
弄云给她挑了件圆领鸦青缎子袄，下身是鹅黄绸裙子，还有桃红素罗高底鞋。
纪晗烟挺喜欢这双鞋，她踢踏着在屋内走了几步，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矮了。
比弄云高出那么几个手指甲。
至于面妆，她发现越来越没有必要了。
这张小脸怎么看都毫无瑕疵，雪肤花貌参差是，非要施重彩反倒落了下乘。
她面上寡淡一些，反而更是楚楚可怜。
纪晗烟出了院子，准备去请安了。
此时已经是十月初，廊旁的花草打了些薄霜。
远看是淡漠的白，近看只有青黄的草色。
冬天真的要来了。
“烟儿给祖母，母亲请安。”
她一进门，就屈膝行礼。
虽然已经及笄了，但怎么看都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王氏把她拉过去，上下打量几眼。
“没事就好。”
她没有多提昨日的事，拍拍少女的手背：“先用膳吧。”
别的大员府内没有这个习惯。
只是王氏年纪大了，喜欢热闹的感觉，纪闵孝顺，便要家中女眷围在一起吃早膳。
当然，兄长姊姊陪着父亲上朝去了，他们一般卯时就离开了，那时天还是昏的，他们可没时间用膳，随身带个胡饼就是。
胡饼，亦即馕。
干干的面饼，里面裹着鸡蛋，小葱，外面撒着一层芝麻。
少女也吃过，饱腹很容易，只是味道一般，她来这里之后，吃惯了纪府精细的早膳，甫一接触这种粗粮，就难以下咽了。
就以今日来说，用的是七宝五味粥。
说的是七宝，但不限于红枣、核桃、香米、玉米、葡萄干、红豆、小米七种原料，
如纪府这般人家，还有莲子，木耳，百合及虾仁。
纪府的厨子昨晚就开始熬粥了，要熬几个时辰，熟了后就用小火温着，一点也不能马虎。
纪晗烟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她用完一碗，叫丫鬟又给她盛了一碗。
屋内响起碗勺的清脆碰撞声。
“娘娘一直念着我，前几日派人请我去宫里聚一聚。”陈氏对王氏道，“我特来告知母亲一句。”
“见一见也好，省得生分了。”
陈氏指的娘娘自然是皇后，她嫡亲嫡亲的堂姐。
大周有令，妃嫔每年可归省一次，除此之外，妃嫔的家人们也可进宫探望。
但身为一国之母，后宫诸事要她处理，大多时间都抽不出身。
陈氏祖地路途遥远，而陈氏与皇后从小就是要好的玩伴，皇后思乡情切，便找陈氏进宫叙叙旧。
“我顺便带些山阴的特产去。”
陈氏突然看向纪晗烟：“烟儿也一同进宫罢。”
一听这话，正在埋头喝粥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来。
她大张着一双水润的杏眸：“为何要我前去？”
陈氏笑道：“以前都是月儿去的，娘娘特意嘱咐我这次带烟儿去认认脸。”
皇后点名要她去？
纪晗烟虽非陈氏所生，但既然唤她一句娘亲，皇后也算是她的姨母。
“吃罢早膳就离开，在那儿待到午后就回来。”
“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陈氏这句话，少女也不再磨蹭。
她把最后一勺粥喝完，就放下了碗。
“那烟儿换件衣裳吧。”
“不必了。”陈氏要她站起来转了个圈，“这样就好。”
少女虽然身量不高，但是腰细腿长，她这身并不是深冬的装束，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稍稍的单薄感，又纯又欲。
只是她今日本不准备出门，就随性地丱发了。
陈氏再让她坐下，绕到她身后。
她把少女的发丝平分两侧，束成两环垂在耳旁。
垂挂髻配上低领，让少女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修长纤细，仿佛一掌可握。
早晨的曦光透过花格窗，让这秀项显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莹润的白。
美中不足的是过于稚嫩了。
陈氏奉行的是委佗之美。
她叫侍女取来一个簪花的步摇。
平添一抹成熟的风情。
少女微晕的桃腮，霞光荡漾。
连陈氏都有些心旌动摇。
她不禁想到，以后不知谁有幸，能入了自家烟儿的眼？
……
宫门深锁，层层洞开。
行走在宫内的夹道之中，抬头只能看见高耸的宫墙。
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低着头，行色匆匆。
没有人能看见这座庞大的宫殿的全貌。
铸造之时挖出的土方堆成了山，被高祖下令运到漴江做了河堤，以防外人窥视宫纬。
坤德殿是后宫最大的宫殿。
纪晗烟与陈氏被引到内室。
趁着皇后还没到，她观察着这里的摆设。
正对着门扃的墙上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有凤来仪”四字。
这地上以暖玉铺就，凿成莲花状，蕴步步生莲之意。
该说不愧是大内禁宫，穷工极丽。
“妹妹总算是来了，可让本宫挂念得紧。”
一道女声响起，纪晗烟知道是皇后到了。
她赶紧颔首随着陈氏万福。
“免礼。”
皇后亲切地执着陈氏的手。
“你我姐妹之间，太过拘泥可不好。”
说罢，她转头看向纪晗烟。
“这位便是妹妹家的幺女罢。”
少女点头称是。
“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纪晗烟乖巧地抬起臻首，对上了皇后的视线。
皇后其实早已年华不再。
她与陛下孕有一子一女，亦即太子与大公主殿下，皇长孙也过了蹒跚学步的时候。
但是除了眼角的些许皱纹，额上的点点银丝，她年青时的风华绝代依稀可见。
身为六宫之长，她作了节俭的表率。
衣服是素雅的墨色，厚重的凤冠也被她替换成了点翠。
饶是如此，她依旧雍容大方，华贵自显。
至于那边的皇后娘娘，她更是惊叹不已。
试问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一位不是名动一方的绝代佳人？
可今日她才知道，这天下殊色，无有出面前美人之右者。
她笑道：“本宫在禁中，就听闻纪家小小姐是云中第一美人。”
“如今见到，才知道这哪是云中第一美人，分明是我大周第一美人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