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咚！哗啦——”
呛鼻的烟尘在震耳的闷响之后弥漫的到处都是，砖块碎裂散落的声音好似瀑布的轰鸣。祐宁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倒了半个身子探出墙外的雯菲，这个举动救了少女一命。
砖墙自正中间被打开了一个一人宽的大洞，几十公斤重的砖块被来自坦克的一炮彻底打散。大大小小的块状物体如同雨点般砸在祐宁的后背上，叫他几乎喘不上气。
“你没事吧！？”祐宁大声问着身下的雯菲。
“没……没事……”
被祐宁护在身下的雯菲语气中流露着慌乱。
因为无人机的运载能力有限，所有的反坦克导弹都将由近海的ALFX攻击机发射。但ALFX攻击机本身并没有隐身特性，而且也没有战斗机一样灵巧的机动性，倘若与敌军野战防空遭遇则必将处于危险。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其只能在处于敌军防空圈之外的超远距离发射HSATM反坦克导弹。
这样一来，攻击机就只能提供大致方向，而无法直接锁定目标。因此，必须得有一个专门的小组在末端对导弹进行A射B导式的直接引导。
而祐宁与雯菲，便是这个小组。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依靠这个手段成功摧毁了敌方的不少载具，使得敌军的防御力量大大减弱了。可就在这标志着任务成功的最后一台坦克上，二人却吃了大亏。
作为一支相当年轻的军队，‘全社盟’领导下的重机械化部队的载具主要来自对前疫区的搜刮。由此造成的问题，便是各个装备的型号不统一，对应的性能也参差不齐。
即使非常稀少，但敌军手中也是有些后期型号的坦克上会配备被动照射探测雷达的。毕竟，这是疫情来临前两年各国新型坦克的主流配件。疫情的突击让各国都没来得及完全撤离军备，这些先进的坦克自然会落入敌军之手。
当引导仪发出的激光照射到坦克上后，坦克炮塔上的被动探测雷达便能根据照射波的反射特征来解析出引导仪的位置，并投影在车长周视镜的成像上。这种装备可以协助车组躲避激光引导反坦克导弹，并且快速发现敌军反坦克班组的位置——祐宁与雯菲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不过可能是由于紧张上错了弹种，敌军坦克打出了一发125㎜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而非足够将两人炸成碎片的反人员榴弹。尾翼自旋稳定的钢针虽然足以击穿二人隐蔽所依托的半米厚砖墙，却并没有击杀人员的充足后效，祐宁这才得以保全姓命。但即使如此，若非祐宁反应及时，刚才那一炮非得要了雯菲的命不可。
“还……好吧，大概。”
所幸二人所处的砖墙不高，且周围也是空旷的开放环境，所以祐宁与雯菲并没有被散开的砖块掩埋。散落一地的砖块堆成小堆，配合上祐宁身边仍然健在的墙壁，反而为二人在喋血的枪林弹雨中提供了些许遮蔽。在12.7重机面前这样的遮蔽还是略有局促，但面对敌军步兵手中小口径的轻武器已经足够牢固了。
很显然，一枚炮弹的直击把雯菲震的不轻，直到现在她都还半睁着眼睛，看上去晕晕乎乎的。但即使如此，她第一时间关心的仍然不是自己如今的处境，而是那台对进攻任务至关重要的引导仪。
“唔……引导仪，怎么样？”
祐宁抬头看着掉落到废墟中的方形盒子，虽然沾满尘土，不过它并没有损坏。雯菲严重擦伤的手仍然牢牢的扶着它，让它的激光头继续对着坦克的方向。
“它的状态可比你好多了。”
“呵呵，是吗……”
头顶的苍穹隐约传来一阵呼啸，这声音时断时续，好似雷鸣——却在逐渐靠近。倘若此刻抬头看天，就会发现一个在厚重的云层中时隐时现的金色小点正在天际中移动。祐宁肯定是看不到了，不过，他身下的少女完全可以看得到。
“导弹来了……终于啊。”
“——轰！”
自正前方升腾而起的巨大火球甚至让夜视仪都发生了短暂的频闪，猛烈的爆炸与炙热的气浪即使隔着一层严密的防护都让祐宁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经受了震撼。
公园周边升腾的枪声与公园中拉响的警报都因为这爆炸而短暂的沉寂了，在地面轻微的颤抖之中，一个发着光的圆饼状物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飞上了六米的高空——又翻滚着砸在正喷涌一层楼高的猛烈火柱的坦克底盘上，发出钢铁相撞的声响。
「最后一台坦克确认摧毁，前路畅通，可以通过。天市恒1，汇报情况。有无损伤？」
凶猛的弹雨噼里啪啦的落在蜷缩在掩体中的二人身边，形同疯狂动摇孤舟的风暴。砖墙被击穿、砖块被打碎，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在经受着子弹的洗礼。不断炸响的枪声几乎令人失聪，祐宁甚至连耳机中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只觉得漫天枪响震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为了让自己的话语盖过枪声，祐宁不得不大喊着回复前指的询问。
“我们正遭受大量敌人攻击，急需炮兵的火力支援！用无人机做引导！立刻，马上！”
祐宁不知道其他方向的友军现在情况如何，只知道自己目前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被如此境地折磨的心力俱疲的祐宁只能一边祈祷炮击快点到来；一边更加伏下身去，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全护住仰面躺在地上的雯菲，防止自己与这个身材娇小却被丢上战场的同伴受到伤害。
“POLAR，24-57-11，人员杀伤榴弹，根据无人机影像自行决定是否矫正，完毕！”
「……坐标确认，三发矫射，完毕。」耳机中模模糊糊传出引导炮击的对话。
“啪！”
好像是鞭炮爆炸的声音——紧接着，一股令人咬牙的剧烈的疼痛便自后背为中心，触电般传遍了祐宁全身。
中弹了！——经验丰富的祐宁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正面临着如何恐怖的情况。即使注射的活性剂有轻微的屏蔽痛苦的作用，如此猛烈的疼痛还是让祐宁难以忍受。祐宁死咬着牙，似乎看到身下的雯菲正大睁着眼睛喊些什么，可是耳中却只有枪炮的声浪，完全听不到言语。
「……效力射，完毕。」
“——轰隆隆！轰隆隆！”
一连串炮弹近空的尖啸与猛烈的爆炸再次覆盖了距离二人五十多米外的公园正门——在求救的大约四十秒之后，祐宁苦苦呼叫的炮火支援终于到了。
前指为这次行动分配的营属火力支援连编有12门90年代产AYRHSV140㎜自行迫榴炮，每门迫榴炮都可以在一分钟之内以极限射输出一组12发炮弹，总计即为144发。在无人机的精确引导下，这样恐怖的数据便在公园正门不过十几米的范围内足以具现成末日般的景象。而对于身处其中的敌军轻步兵，那就是实打实的人间地狱。
一连串的炮弹完全没有间歇的在敌人占据的阵地上爆炸。伴随着地面不易察觉的抖动，人员杀伤榴弹释放出的破片瞬间便将周围所有的障碍都打成了蜂窝。前一秒仍然猖獗的弹雨从源头终结了，取而代之的，是转瞬之间绽放开来的死亡与毁灭。
在炮弹带来的飓风与滚滚热浪之下，雯菲吃力的将祐宁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异化体’对于冲击波的抵抗力还是比较强的，被祐宁护在身下躺了一小会儿，雯菲已经感觉好多了。于是在漫天火光之下，少女小心翼翼的半伏起身子，慌乱的在战术背心上擦掉了满手温热的液体——那是从祐宁的身上流下的鲜血。
“我中弹了……”
“我知道……先给我好好趴下！”
雯菲曾因个人爱好而在军立高中选修了战地急救，现在她无比庆幸这一决定。费力抽出装载于战术背心背部的防弹插板，鲜血早已染红了内层的布料。雯菲还注意到插板在左下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而在凹坑正中心，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洞更是令她感到心惊肉跳。
从挎包中取出公发的急救套件，雯菲立刻用特制剪刀剪开祐宁中弹部位的衣物。透过夜视仪的成像，她很快便在中弹部位异常凹陷的肌肤中发现了那快镶嵌于血肉之中的扭曲金属。
雯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F.M.T所装备的防弹插板都是加强防护的超重特化版，这种一般人难以承受的重量级选手由多层复合结构粗暴的整合而成。即使是小口径步枪弹，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弹头动能让它穿透插板后再贯穿人体。
“呼……放心吧，子弹只是打穿你一层皮而已……没有伤到肋骨，防弹插板结结实实的救了你一命。”
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揪出嵌在皮肉中的弹头，雯菲用止血粉和纱布简单对伤口进行了防止感染的处理。
相比G-7，G-6活性剂可以在保有使用者战斗力的前提下更有效的减轻异化体的疼痛，可以直接将其当做镇痛剂使用。将已经空了的针筒拔出收好，雯菲将部分变形的防弹插板塞回它的来处，拍了拍祐宁的肩膀。自此，一场耗时三分钟的战场救护就此结束。
“谢谢……”
“这话可用不着你对我说。”
想起祐宁先前将自己护在身下的模样，雯菲便感觉胸口憋闷。但是，这种感觉——似乎……也不全是愧疚？雯菲说不清楚。她只感觉一种莫名的感情正在自己的心中播撒火种，虽然还不至于扩散到全身，但也让她感觉到心里有些发痒。这是一种她未曾品尝过的体会，让她觉得新奇无比。
当少女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火辣辣的了。扶了扶头盔，少女提起自己的步枪。此时公园门口的炮击已经落幕，仅剩下几根扭曲金属的公园正门处，已经没有了敌人的踪迹。几名友军正躲在刚刚“造出来”的弹坑中，时不时还在向二人所处的方向张望。
“走吧，进公园去。”
雯菲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两下，抬起头，原来是已经站起身的祐宁。那个仅比自己大出一岁的少年已经提起了他的突击步枪，再次走到了雯菲的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