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云桦的大脑有些宕机。
怎么突然开始刨根问底了？这不符合这个帅哥的人设吧？明明是这么冷冰冰的人哎！
“我给你五秒时间。”云桦这边还在动摇呢，明镜台冰冷的话语就已经传了过来。
“五。”
“喂喂喂！这是女孩子的隐私吧！！！”
“四。”
“听我说话！”
“三。”
“你这人怎么回事！尊重一下我的私人隐私啊喂！！！”
“二。”哪知道她这句话一出，明镜台的声音更冷了。
“呃……你、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一。”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在明镜台那越来越凛冽气场的压迫下云桦最终还是妥协了，眼一闭心一横大叫道，“就是想到自己浑身上下被你摸了个遍很不开心！想生你气又生不起来所以很难过！就是这样满意了吗！！！！”
明镜台默然，仔细打量了一下云桦已经红到耳根的小脸，迟疑片刻后开口，“只是这样？”
“什么叫只是这样啊！！！你是什么风流浪客吗？！女孩子的自尊在你眼里都不算回事吗？！！”
明镜台的眉毛抖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桦也从冲动中回过了神，立即发现自己的态度有多么过激。
虽然明镜台到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但他对云桦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地位。如果这一番冲动发言激怒了他导致他想做出什么对云桦不利的事，云桦是根本无力反抗的。
怎么办……
“……对不起。”云桦还在脑中飞速思考着补救方法时，明镜台那边反而先开了口，“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啊？呃……好……”
这出乎意料的展开又给云桦整宕机了。
“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明镜台平静的说，“只是我的价值观不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下意识把它附加在你的身上了。”
“对不起，之后我会注意。”
云桦张了张嘴。
这不止不是风流浪客，反而是禁欲男神啊！还挺有礼貌的！
这人设不仅没变还更加深化了好吧！
“呃……没关系的，应急情况嘛，我其实能理解的……”云桦嘟囔，“只是想到第一次不是和喜欢的人就……觉得不舒服而已……”
“你这种说法很容易引人误解。”
“啊！”云桦一惊，慌忙解释，“就是，那个、那个……啊啊啊你知道我意思的！”
“……我昨为历史研究者一向不会采用模棱两可的资料。”明镜台平静的说，“请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你你你你！”
“我？”
“不说了！这是女孩子的秘密！！！”
“好。青鸾皇女觉得第一次不舒服，因为不是和喜欢的人。”明镜台点点头，“珍贵的史料，我会记录下来的。”
“？！！！你混蛋！！！！！！”
云桦的世界观快崩塌了。
这哪是什么禁欲男神？他心里黑透了好吧！！！！！！
“开个玩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紧张。”
“你！唔唔！！！！”云桦气得像仓鼠那样鼓起了腮帮子，“玩弄人心的恶魔！！！！”
“你不也是其中高手吗。”明镜台淡淡的说，“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刻意引导我的行为。”
云桦一愣，沉默片刻：“……你果然都看得出来。”
“嗯。”
“那只是社交手段……”
“之后别把那些手段对我用，恶心。”
“……”
云桦突然不说话了。
不用社交手段……
……那该怎么做？
这时她才发现，如果抛掉那些“正确的手段”，她一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和人交流。
“你不是什么恶人，顺着本心就好。”明镜台似乎看穿了云桦的烦恼，“像你现在这样。”
云桦微怔。
顺着……自己的本心？
像我现在这样？
……是啊，差点就忘了，我这次离家出走的目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啊疼！”
云桦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放肆，甚至扯到了身上的暗伤。
明镜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出声，也不动作。
云桦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抬起头看向明镜台，轻轻笑道，“谢谢你。”
明镜台打量了一下云桦，没有说话。
“怎么了？”云桦轻笑，“终于要迷上我了？”
“……肉体欲望是有。”明镜台说。
“你说话好直接啊……”
“这是人体本能，我无法摆脱，但不代表我对它有兴趣。”明镜台说，“我只是在判断你有没有在使手段。”
“真的好直接……那判断结果呢？”
“一，没有。”明镜台平静的说，“二，你确实很美。”
“噫！？你！！！！！”云桦一愣，小脸腾的又红了一大片，“你这人都不会害羞的吗？！！”
“很久以前会。”明镜台伸出手，“走。”
“啊？走去哪？”
“卫生间。摘花。”
“啊！哦……”
……
“因为问你会不会用会涉及到你在族中的生活方式，我就默认你不会用一步一步教你，你不用回复我。”明镜台走到马桶前，把盖子打开，“坐在这个坐垫上，对准下面的水口就可以直接方便。”
“之后按后面这个按钮冲水就可以了。”明镜台看向云桦，“我说清楚了吗？”
“呃……清楚。”
明镜台闻言，扭头走出卫生间，把门给带上后在门外等候。
片刻后——
哗——
咔哒。
“那个……”云桦打开门，探出个小脑袋，“我想清洗一下身体，你能教教我该怎么办吗？”
“你绷带没拆完，不能洗澡。”
“至少也要洗一下头发……”
“……”明镜台沉默片刻，走入卫生间拿起挂在墙上的花洒，“等一下水会从这里出来。”
云桦点头。
“然后，”明镜台把手搭上沐浴器的开关，“这个拉开就是出水，”说着，他打开了开关，道道细长的水柱便从花洒中喷出。
“越往左转水越热，往右反之。”明镜台边说边示范着，而后回头看向云桦，“我示范得够清楚了吗？”
云桦点点头。
“……我接下来的发言可能会冒犯到你。”明镜台关上开关打量起云桦，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穿着的衣服上。沉默片刻后他突然说，“但你一个人洗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云桦一愣，思考片刻后就明白了明镜台的意思。
“你是怕我弄湿你的衣服？”
“是。”明镜台直言不讳，“刚穿不到三十分钟就要换洗会让我很不爽。”
“那我就偏要自己洗！”云桦来气了，“你别看不起人！左手拿住右手开关，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是做得好的！”
“……你把手伸直然后转一圈，能做到我就让你自己洗。”
“伸直！然后转——嗷！”
“……坐下。”明镜台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还没等云桦叫出声就已经把一旁的小椅子搬了过来，“我帮你。”
“唔唔唔！！！！”云桦急眼了，“让我自己洗！真弄湿了衣服我会洗的！”
“你还会洗衣服？”明镜台下意识一问，而后突然发现不妥，立即补充，“你可以不回答。”
“什么回不回答？！我会洗衣服怎么啦？你看不起……”云桦飚发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声音立马小了半截，“啊、呃，这算是我的个人行为，跟族里没关系，还是能和你说说的……”
“我在宫外的朋友有一个洗衣房女隶的假身份，为了去她那里拿东西我隔三差五就得去趟洗衣房，为了不引起怀疑有时候还要亲自上手，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云桦苦笑，“因为这个族里人还觉得我很体恤臣属，还因为这个经常夸我，说我之后肯定会是个好女皇之类的。”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明镜台沉默片刻，突然问。
“没，这是我为数不多不用装给他们看的事情了。”云桦捋捋鬓发，“洗衣服挺辛苦，她们每天洗那么多衣服很不容易的……难道你觉得不该对她们好点吗？”
“……没有。挺好的。”明镜台垂下眼睑，“坐。别浪费时间，我还有资料要整理。”
虽然言语中的意思依旧拒人，但不知为何，他的语调突然不再那么冷硬了。
“我真的可……”
“坐。”
“……哦。”见明镜台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云桦也只得乖乖照做。
明镜台打量了一下浴缸，回身出门，回来后手上多了个皮质的靠垫。
“头靠上来。”明镜台把靠垫装在浴缸边上，说。
云桦照做。
明镜台见状，伸手抚上她的脑袋。
“噫……”云桦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明镜台没有理会她，而是将手指探入她的发丝之中，轻轻的将之理顺，而后才打开了花洒的开光。
温热的水流流出，抚上云桦的发梢，顺着明镜台事先理出的空隙淌下，润湿了她的头发。
“洗发水只有男款，”明镜台看了一眼洗发水，说，“凑合用。”
“呃……”云桦有些不解，“淘米水还分男女款吗？”
“我说的是洗发水。”
“可用来洗头发的不就是淘米水吗……”
“……”明镜台沉默，看向云桦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却只在里面看到了局促。
无奈，明镜台将花洒关闭放到一旁，拿过洗发水瓶，挤了点到手上，递到云桦眼前。
“这是我们世界的洗发用品，俗称洗发水。”明镜台说。
“这是……水？”云桦看着明镜台掌中那淡褐色的粘稠液体，眼中满是好奇。
“……严格来说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水。”明镜台思考片刻，说，“至于为什么要叫洗发水……可能与古时的文化有关吧。”
“人类古时大部分都是用皂角、木槿叶、大米一类的东西泡水之后用那个水清洗头发，从那时起洗发用品就开始被叫做洗发水了。”明镜台说，“说起来，你刚刚说你在宫里也是用淘米水洗发？”
云桦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把宫里的事说出去了。
“我没有套你的话。”明镜台淡淡的说，“是你自己说的。”
“我知道……”云桦嘟囔，“这种事怎么防啊？头疼……”
“不和我说话就行了。”明镜台将手中的洗发水揉出泡沫，轻轻抚在云桦的发丝上，“只要你和我说话，这种生活细节就不可避免的会泄露。”
“……你不希望我和你说话？”云桦沉默片刻，问。
“不希望。”明镜台用指腹轻轻按压着云桦的头皮，“我只希望你下一秒马上康复，那样我好马上把你送回去。”
“……你很讨厌我吗？”因为明镜台的按摩很舒服，云桦的声音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不至于。”
“那为什么急着要我回去？”
“因为让你待在人类世界是个大麻烦。”
“对你？还是对这个世界？”
明镜台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方才开口：“对这个世界。”
“对你呢？”
“……无所谓。”
“好，那我能不能问问，我为什么待在人类世界会是这个世界的大麻烦？”
“你会把全妖界最强的族群之一惹来这个世界。”
“可我不觉得我的族人知道我来人类世界了。”
“什么意思？”明镜台眉头一皱，问。
“首先从动机上说，我之前在族里受的教育是‘人界是下等生物生存的荒蛮之地’，而我从未对这个说法表示过怀疑……啊但我其实是怀疑的！这也是我跑出来的原因之一！”云桦赶忙补充，“但我没和任何人说！”
“……我听着。”
“所以在他们的视角里我没有任何来人界的动机。”云桦松了口气，接着说，“其次从实力上说，我昏迷的时候你肯定探过我的底子吧？”
“半步大妖。”明镜台回答，“你是想说在正常情况下你不可能穿过虚无吗。”
“是，甚至能说只有我这点实力的话，有点脑子都不会选择进入那个鬼地方。”
“来人界的方法可不止这一种。”
“唉？”云桦一愣。
“时间能改变很多事。几千年时间足够妖怪方渗透进人类世界了。”明镜台继续为云桦按摩头皮，“虽然规模一直被限制，但偷偷把一两个不强的妖怪从妖界带过来他们还是做得到的，你身为皇女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我、我……”云桦有些窘迫，“族里人没和我说这些……说到底他们就没怎么和我说人界这边的事……”
原来有这样的方法吗？！早知道我就找他们帮忙了！也省得……
“你该庆幸你没找他们帮忙。”明镜台说着，把泡沫抹匀到云桦的发上，“你找他们帮忙，你的族人只要稍微问一句你的行踪就会暴露。”
“有道理……”
“但你既然没找他们，你的族人就不会把人界作为优先搜索区域。”明镜台轻轻揉搓着云桦的发丝，“但时间长了他们一定会扩大搜索范围。你突破位面屏障这个行为在天师府留有备案，你的族人如果来交涉就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我能看出来你很厉害，有能力在十几个猎妖人手里把我抢下来，还能帮我清除虚无之力。”云桦沉默片刻，看向明镜台，与他对视，“而且我应该昏迷了很久吧？”
“一周。”
“再加上还能在天师府的眼皮子底下把我藏起来一周。”云桦接着问，“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房子之前只有你一个人住？”
“是。”明镜台点头。这种事情他没打算隐瞒，也没必要隐瞒。
“能一个人住在这种大房子里，再加上前面说的，我觉得你的财力以及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地位都绝对不会低。”云桦看着明镜台的眼睛，“我说得对吗？”
“……对。”
“那我能不能认为，天师府那边的问题你可以帮我解决，只要我对你的价值足够？”
“……你很聪明。”明镜台打开花洒开始冲洗泡沫，“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我虽然不能给你我们族的历史，但我可以给你其他族群的历史资料。”云桦盯着明镜台，说，“我是青鸾皇女，各个附属族群和其他大族群的历史文化都是我的必修课。”
“只是这样？”明镜台关掉花洒，拿过毛巾为云桦擦洗头发。
“……你不求财也不求色，我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
“我说了，我的身体还是对你有欲望的。”明镜台说着，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转而探出手抓向云桦的胸口。
噫？！！
云桦身体一僵，下意识的就要环手来挡。
但下一秒她却生生控制自己放下了手，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硬是做出了一副“我不反抗你随意”的模样。
这一生一次的，为自己而活的机会，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清白……
滴答、滴答……
神经高度紧绷下云桦的听觉变得高度敏感，就连水滴滴落地面的声音在她的感知中都是那么的刺耳。
“唉……”
也因此，她捕捉到了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
下一秒她的头上又传来了擦拭的感觉，而她一直严阵以待的那个触感……并没有到来。
“你就这么想留在这个世界吗。”而后，明镜台说话了。
“这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云桦睁开眼，看向明镜台，“我不会放弃。”
“……你很喜欢这个世界吗？”明镜台沉默的擦拭着云桦的头发，突然问。
“我……”云桦一噎，小声说，“我不知道……”
“我对人类世界其实了解得不多，只从朋友偷偷带来的书上了解过一点……”
“……”明镜台无话。
“但我觉得这里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地方！”云桦赶紧说，“我只是在书上都觉得这里很厉害！亲自感受过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更厉害！”
“……”明镜台沉默了很久，方才缓缓开口，“你可能会失望。”
云桦一愣，迟疑片刻问道：“为什么？”
“……当我没说。”明镜台又沉默了一会，拿过吹风机开始帮云桦吹头发，“不要让别人为你的世界定型。既然你感兴趣，那就自己去感受，自己做判断。”
“啊？哦……等等？！”云桦突然反应过来，大喜，“你是答应帮我了？！”
“前提是你确实能为我提供史料。”明镜台关掉吹风机，拿过梳子开始为云桦梳头。
“嗯！我说到就会做到的！”云桦很兴奋。
“好了。”片刻后明镜台放下梳子，说。
云桦听话的起身，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梳洗得飘逸柔顺的青发，不由得愣住了。
“你手艺真好，比一些宫女还好……”云桦喃喃道，“你经常帮女孩子梳洗头发吗？”
“……以前经常会。”明镜台还在收拾靠垫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才答道。
“那个女孩子运气真好，能……”
“闭嘴。”明镜台突然出声打断了云桦，言语之中，是彻骨的寒意。
“我、我知道了……”云桦被吓得浑身一抖，一时间即便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赶忙道歉，“你别生气……”
“……回去了。”
“好……”
